她這反應倒是在裴河宴的意料之中,他從善如流地收回手,頷首示意她:“你隨意。”
了了搓了搓手,三分忐忑七分激動地開啟了木匣子,等看到裡頭的“寶貝”後,她上揚的嘴角一耷,十分怨念地看向他:“這東西,真的有必要拿回去給我爸嗎?我覺得他可能會就地埋了,眼不見為淨。”
匣子裡裝著的不是別的,正是她努力了大半個月的成果——稍微有點進步但不多的手抄卷。
她興致闌珊地合上了木匣子,推回去:“不必了不必了,我怕我爸看見這些氣到晚上睡著了都得爬起來抓我練字。”她湊到線香旁,努力多嗅了兩口沉香,讓自己保持心平氣和。
裴河宴故作不解:“為何?”
了了看了他一眼,懶得接話。
他這明知故問的,太流於表面,連裝都沒怎麼裝,擺明了就是故意逗她玩的。
她無語地伸出手去撩線香燃燒時嫋嫋飄開的煙霧,手拂動時,香味被拂散,瀰漫著,張揚又濃烈。
知道這香名貴,她一口都沒浪費,一口一個深呼吸,跟空氣清淨機似的,一個勁地往肺裡揣。
她這模樣,有些像聞著了肉味的小狗,叼著骨頭,卻沒捨得吃,一個勁地銜在嘴裡。
她不自知,裴河宴也沒打算提醒。
他收回原木匣子,將鎖釦扣好放回桌屜裡,理所當然地把她退回不要的東西收入囊中。他重新取了個紫檀匣,推
給她:“那給你換一個?”
了了被他逗弄了一次,興致大減。她只用眼角的餘光瞄了眼,便收回視線,繼續聞她的“肉骨頭”。
同樣的當,她才不上第二次!
裴河宴倒不怕她不開啟,了了好奇心旺盛,眼下不過故作姿態罷了。
他不催促,了了立刻便按耐不住了。一分鐘八十個假動作,就等著他再開口給她遞個梯子。
就在了了把桌上的擺件都給拾掇了一遍後,正盤算著假裝不小心把盒子開了的可能性時,
裴河宴親自解開了彈扣,把盒子開啟了。
了了立刻投去一眼,這一眼,驚得她倒抽一口涼氣,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匣子,又去看裴河宴:“你拿錯了吧?”
紫檀匣子內,是一管一管分裝好的線香。了了粗劣一掃,便知這數量有十來管之多。她隨意拿起幾管,拔掉木塞,嗅了嗅香味。
如出一轍的棋楠沉香的味道。
她啪地一下把盒子重新蓋上,推了回去:“我要是轉交這個,我爸能追殺我兩裡地。”
這說辭太新鮮,裴河宴還是頭一回聽。但了了似乎就是這樣,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都有令人啼笑皆非的能力。
裴河宴笑了笑,沒解釋太多,只對她說:“你儘管帶回去吧,他知道的。”
了了將信將疑:“你不是騙我的吧?”出家人不打誑語的這一戒律,在小師父身上她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裴河宴懶得搭理這句話,他看了眼沙漏,時間不早了,離天亮也只剩下了最後的七個小時。
他剛想問,她和了致生什麼時候離開。桌對面的小孩在注意到他看時間時,已經沮喪地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地注視著他了。
他到嘴邊的話,瞬間就問不出口了。
其實,了了今晚很不自在。無論是在這個她熟悉的位置上,還是在這個熟悉的人面前,她都在強裝鎮定,粉飾太平。
人在不想露怯的時候,總會掩飾很多。
可她不舒服,很不舒服。
她從看見小師父在塔外等她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們分別在即。也是從那一刻起,她為了掩飾難過,表演著和他的自然相處,也表演著她的生動活潑,試圖維繫著“一如既往”。
可兩人交談時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回應,都讓她覺得和踩在刀尖上似的,很彆扭,彆扭極了。她怕摔下去,更怕摔下去時並沒有人來接住她。
她支在下巴上的手,默默地將整張臉都擋了起來。她捂住眼睛,語氣慢慢變得低落:“我明天早上就得走了。”
裴河宴嗯了一聲,表示知道。
“走了應該就不會回來了。”她說。
裴河宴本來想給她泡壺茶,可泡了茶葉的,小孩晚上喝了會睡不著。正思量時,聽到她的這句話,他頓了頓,視線落在茶盤上的鐵皮盒裡,久久移不開目光。
他知道啊。
不過也沒必要再見面了。
他走的路
,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