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啦。”
“稍等。”裴河宴叫住她,他拿出一個裝文房四寶的匣子遞給她:“這是你的筆和硯臺,我多放了幾支新的毛筆給你備用,裡面還有足夠的墨條,你回去後,如果有時間可以跟了先生一起練練字。”
他坐起身,把自己謄寫的書單,對稱摺好一併放入匣子裡,交給她:“書太沉了,我就給你列了書單。你要是買不到,就交給了先生,他知道哪裡有。”
了了看著他那手雋逸的字,眼眶一下子紅了:“怎麼我也有禮物啊?”
話落,她偷偷瞥了眼桌上的竹葉糕,心虛極了——兩廂一對比,顯得她也太沒誠意了一點。
然而,裴河宴為她裝的行囊似乎還不止這些。
他起身,將香壇旁已供放了許久的佛骨念珠,再一次遞給了她。他沒說別的,只是撩開了他的寬袖,露出了和小葉紫檀佩戴在一起的那根黃金手鍊。
手鍊有些細,還墜著一顆沒有鈴舌的鈴鐺。
它本身傳遞不出聲音,可和他的紫檀念珠一起,它也有了擠擠囔囔,活動的聲音。
了了再一次看見這條手鍊時,愣了一下。
她忘了是哪一年……可能是生日,也可能是一個很平常的日子。但它應該是一個禮物,可惜,她已經不記得是誰送給她的了。只知道自她有記憶起,這條手鍊就一直戴在她的手腕上,形影不離。
當初了致生遭遇沙塵暴
失聯,她病急亂投醫,拿這個當作卦金抵給了裴河宴。雖然後來再想起時,會有一絲絲的後悔,可交易出去的東西就是不再屬於她了。
即使裴河宴執意送回,她也是不會要的。
如今,他佩戴在手腕上,像是有所交代地告訴她:他收下了,並且會好好對待。
這對了了而言,才是最尊重的處理。
她忽然就有些明白了,他為什麼那麼堅持地要把他的佛骨念珠送給她。因為有些東西,從它取下的那一刻開始,就再也不能戴回去了。
這一次,她沒再故作矯情地婉拒,而是伸出手,把手腕交給了他。
裴河宴有些意外,但不用多費口舌,總是好的。他垂眸看了了了一眼,隨後皺了皺眉,似乎是不知該怎麼給她佩戴。他琢磨了一下,半蹲下來,握住她的手腕牽到合適的高度,把念珠一圈一圈纏到了她的腕上。
女孩的手腕纖細,佛珠戴在她的手上,硬朗得有些突兀,像套了幾圈厚重的手鍘,有十分違和的喜感。
他看著看著笑起來,專注地將佛骨念珠上的流蘇和背雲整理好。
小師父生得很好看,和同年齡的男孩不一樣。
許是從小在寺廟裡長大的原因,他身上有淡泊名利的清冷感,彷彿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也無所畏懼。就好像他來這人間,只是為了走一趟,至於壽數如何,就和他香壇裡敷衍了事的殘香一樣,不過是一個計數工具而已。
可真實相處下來,了了又覺得,他是神佛派遣下凡的使者。既有吸納人間煙火的能力,也有指引眾生自渡的修養。
他會貪懶偷睡,敷衍了事,但也能在她心境迷茫時,給予恰到好處的觀點令她自悟;他甚至還會打著“讓她整理書籍學會編目”的旗號,巧立名目地讓她心甘情願地替他整理好書架。
了了早就懷疑過,他是故意騙自己來整理書架的,但苦於沒有實際證據。直到那一天,他不在王塔,了了替他收拾桌面時,看到了他貼在桌屜上的那張便利貼。
便利貼上寫著“每日打坐,焚香計時”;“早課誦經或抄經,以正心念”以及“整理書架,掃塵編目”,而這張便利貼是早在兩個月前就寫下的。也就是說,整理書架這件事,小師父偷懶了數月,直到她這個倒黴蛋親自送上門,供他差遣,還美名其曰“給她一個學會承擔錯誤,敢於負責的人生第一課”。
花別人的錢辦自己的事,享別人的香火添自己的壽,算是被裴河宴玩得明明白白的。
但就是這樣有血有肉,有無傷大雅的小聰明,也有無關緊要的小缺點的裴河宴,她卻越來越喜歡。
他不是高高站在神壇上的,而是就在她面前觸手可及的。
不論他有意無意,他確實在她人生的一個路口上,指引了一個方向。
了了不敢問,她離開以後,還能不能繼續和他保持聯絡,哪怕只是書信來往也沒有關係;也不敢問,他們以後會不會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她有預感,這些全是不合時宜的奢望。她不該和裴河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