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天來回拎了五趟水,了了就忍不住犯嘀咕:“你們後山挑水的這條路也太故意了,不用水泥路鋪平整就算了,還特意墊了條又窄又陡的。”到底是在為難誰呢?
只不過最後那半句話,她沒敢說出口,只能放在心裡稍稍腹誹。
“不故意找點苦吃,哪能分得清甜是怎麼滋味?”過雲將了了的茶杯滿上,舉例道:“本來你覺得抄經書已經夠累了,想著出去挑挑水不僅能看看寺外的風景,也不用再抄經書,是樁難得的美事。可真去挑了一天的水,我再讓你自己選,明日是抄書還是挑水,你會選什麼?”
那肯定……選抄書啊。
了了心中剛躍出這個答案,也就瞬間明白了過雲的意思——事要有比較,才知難易滋味。
可這麼淺顯的道理,在如今浮躁的人性社會化中,往往會被徹底忽略。
有了這一遭相談甚歡,過雲老祖便時常會讓了拙去喊了了吃茶點。
不一定是在竹樓,有時候也會在後山的小涼亭。小涼亭背靠著梵音寺的飛石瀑布,每次下完雨,山林中水量大漲,那個涼亭便是最涼快的地方。
她第一次去時,過雲老祖也叫了裴河宴作陪,師徒倆邊下棋邊閒談,壓根沒她什麼事。
了了聽了一會聽不懂,替兩人滿上茶水後,拿著塊糕點叫上了拙下了涼亭去石潭旁玩水。
酷暑之下,天氣已經逐漸變得炎熱。
她找了塊背光處的岩石,原想脫了鞋浸浸腳,感受感受石潭中的涼意。可抬起頭見裴河宴瞧來一眼,又覺得在一眾男僧面前戲水
似乎有些不妥。
她尚在糾結時(),了拙已經撲通一聲℅()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跳進了潭水裡。
於是整個下午,她光顧著看了拙跟下餃子一樣把自己一次次反覆地下入了石潭裡。
過雲和裴河宴一盤棋下完,領著了拙就先回去了。
裴河宴從涼亭上走下,倒不著急回寺裡吃晚齋,而是坐到了她旁邊的石面上,將她猶豫了一下午都沒能脫下的鞋襪除盡,放入了冰爽的潭水中。
太陽已有落山之勢,沒有陽光的溪谷,潭水更涼了一些。
了了被冰得忍不住冷嘶了兩聲,又貪涼地往潭邊挪了挪,把整個小腿都泡進了深潭之中。
第一回去時,裴河宴仍在。
過雲這次不和裴河宴下棋了,而是點了了了坐在棋盤上陪他玩五子棋。
他與裴河宴聊著佛雕上的事,下得心不在焉。了了也沒尊老愛幼的良好品德,該佔便宜佔便宜,贏了過雲四五回後,在兩人談話結束的最後一盤,慘敗到回了半天的神才徹底消化了自己輸得又快又慘烈的現實。
了了第三次去時,涼亭裡只有過雲一人。
了拙也沒來,陪著過雲的是覺悟最後收的關門弟子——了盡。
了了知道了盡和守墓人山神的關係,但還是第一次在寺裡見到他。兩廂似乎都是彼此知曉卻素未謀面,雖有些陌生卻不至於太生疏,見著面還能友好地互相問候兩句。
過雲正拈著一個糕點在品嚐,見她來,忙招呼著她坐下一起吃些。
他今日是想和了了聊壁畫的事,一十多天過去,他想知道的,想看見的俱已經差不多了。
“我今早剛從優曇法界回來。”過雲端起茶壺給她倒了杯茶:“去親眼瞧瞧你的畫,畫得如何。”
“《四方塔》這幅壁畫在年輕一眾的群體中確實很受歡迎,可不太適合《大慈恩寺》。”過雲看著她,問:“你覺得你現在會比你父親更優秀嗎?”
這個問題其實很難回答,說會吧,過於狂妄,頗有點不知天高地厚的自負感。可說不會吧,又太缺乏自信和底氣,顯得過於中庸。
了了思忖再三:“我自然比不上我父親在壁畫上的天賦,我唯一的優勢可能是我還有時間慢慢學習,慢慢沉澱。”
“有時候選擇會比努力重要。”過雲抿了口茶,笑著問:“我要是讓你拿我最想要的東西和我交換這個機會,你願不願意?”
他幾l乎明著指向了裴河宴,連虛與委蛇的偽裝都不屑披上。
了了沒立刻回答,她慢條斯理地吃完了手上的糕點,又喝了口茶,隨即站起身微鞠了一躬就作勢要走:“您既然不認可我的能力,即便我交換了這個機會,我也把握不了它為我帶來的聲名和利益。”
她站起身,背脊挺得筆直:“我能接受您審視我,考驗我,度量我,因為您是裴河宴的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