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悟算著算著就不吱聲了,他把筆一丟,氣呼呼的:“再算下去,我得仇富了。”
“你是出家人。”裴河宴提醒他:“理當視金錢如糞土,不能讓身外之物毀了修行。”
“我要是有這麼多錢,我明天就還俗。”
“那我明天教你學佛雕?”
覺悟沉默,他又不是沒學過。兩人的手指明明長得一樣,裴河宴玩起泥巴來是像模像樣,而他捏出來的就是四不像,要什麼沒什麼。
老祖嫌棄他笨拙,一腳就把他掃地出門了。所以有些事,真得看天賦。像裴河宴這樣的,純純是老天跟著餵飯吃,一般人羨慕不來。
他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站起身,搖頭晃腦地就走了出去。出了門,他還不忘把門給兩人帶上。
隨著門扉輕合上的聲音,了了轉頭,和裴河宴面面相覷:“要不,我還是去把門開啟吧。”
“你安心坐著,心虛什麼?”他覺得了了的反應有些過於敏感了,可一想到造成這個原因的人是他,又不好再說些什麼。
事實上,整個小院裡除了了無過於遲鈍無知外,像了拙這樣心細如髮的,應該早就看出些什麼了。光裴河宴自己看見的,了拙幫他們打掩護,就不止一次。
只是這些話如果告訴了了了,她可能會更加不自在。
“就是心虛啊。”她接了話,還佯怒著剜了他一眼。
裴河宴自認理虧,給她倒了一淺盞新茶算作賠罪:“你喜歡的話,我明天上午用這個做茶底給你煮杯奶茶?”
() 生怕他反悔,了了立刻點頭應好:“那我晚點把保溫杯拿給你。”
她收了好處,雖然現在還沒喝進嘴裡,可態度上已經軟和得像只被擼乖了的小貓,正翹著尾巴,輕輕甩動。
現在的氣氛剛好,她安安靜靜的小口喝著茶,像是杯盞裡裝著什麼甜漿蜜露,喝得很是珍惜。他都不用刻意去尋找話題,兩人只是這麼待在一個空間裡,便可以尋到自己最舒適最放鬆的姿態。
她於裴河宴而言,存在感強烈到就像溫室裡無土栽培的玫瑰,每一朵的花瓣都愜意地舒展著,肆意嬌豔。無論她在哪,只要她盛開著,他便能一眼發現她。
他最近在替了了整理拂宴的生平,梵音寺藏經閣裡的古文譯本他已經翻得差不多了,有些他早年忙於佛雕而忽略的拓本或者並不被歷史所承認的小史野記也被他重新看了一遍。
也許是近來心境不同,他再看佛經時,內心會有不同的主張或質疑,質疑無慾無求的剋制是否正確,也質疑靠著遊歷歷劫去磨練心志是否多餘。想得深了,忽然驚醒時,常常會被自己的逆反嗬出一身冷汗。
越是壓制,他越貪戀和了了待在一起的感覺,更貪戀她的體溫,總想著觸碰她,將她圈在自己的視野裡。
他曾經有多痴迷佛經佛法,如今就有多痴迷她。她象徵著另一個他從未踏足的領域,他從前有多剋制,如今就有多想放縱。
了了半杯茶喝完,終於遲鈍地感覺到周身的氛圍緊張了起來。就像是風暴來臨前,空氣中的氣壓隨著中心風柱的生成而不斷壓縮,最後形成颶風一般。
她分辨了一下風眼在哪,在他說話之前,先若無其事地開啟了一個話口:“你想在京棲定居是因為我嗎?”
察覺到她在害怕,裴河宴稍微收斂了一些。他對自己竟如此無法忍耐感到有些好笑,明明他冷心冷情到連慾望都能輕易壓制,可如今這種刻入身體本能的遏止正被了了一點點喚醒,像長眠後甦醒的野獸,失去封印的囚籠再也無用。
“你遲早要回到京棲。”裴河宴慢吞吞地喝了口水:“我既然要追隨你,肯定要在京棲有一處容身地。”
那是她的家鄉,有她和了致生寶貴的回憶。即便她愛遊歷山河,偶爾疲憊或想停下來時,肯定會回到這裡。
他用的“追隨”這個詞,在了了聽來,能抵千百句情話。她有時候覺得裴河宴是天生浪漫的修行者,他讓自己如信徒一般虔誠地喜歡她。
幾乎樸素的用詞,卻常常有讓她意想不到的摯情。
“不用的。”她不敢和他對視,只能盯著自己眼前的茶杯,裝作很忙碌的樣子:“你可以跟我住在我家,我的老宅你去過的,客房很多。”
她一本正經地勸他不要花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沒想到更深的地方。
裴河宴看著她:“我對住客房沒什麼興趣。”他沒錯過她一瞬間的手忙腳亂,繼續追問道:“世俗的婚禮都需要男方準備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