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1 / 3)

小說:春日相見 作者:北傾

了了來了南啻以後,了致生臉上的笑容明顯更多了。

他不再去回憶那些早已塵黃化土的幼時回憶,而是說起了新鮮的相處趣事。

比如:她媽媽平時管得嚴,這孩子饞得就跟松鼠一樣,聞著零食的味,邊吃邊藏,攢了滿滿一私庫。

又比如:了了這幾年被媽媽養得太嬌氣了,昨天颳了一陣沙,她漂亮的涼鞋立刻被風沙蓋得灰撲撲的。她不願意穿,又嫌棄沒有新鞋子,我就這麼抱著她去刷牙洗臉,洗完還給這小祖宗送回了上鋪。

裴河宴那時沒接話,他深諳家長對自己的孩子都是有濾鏡的,嘴上的嫌棄未必是真嫌棄,沒準內心裡還在期待著被反駁,再予以肯定。

他不算特別會說話的人,本著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的原則,只是對了致生笑了笑,算作回應。

事實上,他確實沒覺得了了的這舉動有多嬌氣。

城市裡嬌生慣養長大的女孩,來這不毛之地,自然會有許多不適應。她不過是對了致生撒撒嬌而已,算不上什麼。

南啻的自然環境是真的惡劣,白天驕陽烈日,火燒炙烤。晚上蟲塋出沒,風沙大作。待上幾日,就乾燥焉巴的像是荒地裡的野草,枯黃萎靡,只剩那麼一口氣吊著。

了致生自然也是心疼的,那點工資跟流水似的用在了給了了開小灶上。他託每日來往的物資車額外給了了帶些水果和零食,又託食堂的慶嫂每日給蒸個蛋羹和涼飲。

日子一天天過,直到那日,她抱著飯盒來給了致生送飯。

裴河宴見到了她。

她確實如了先生說的那樣,漂亮機靈,有一雙林中森鹿的眼睛。但更令裴河宴深刻的,是他初見她時,竟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那種感覺就像,他在人間遊走多年,橋上遇見過她,石板路上也遇見過她。

那一晚,他打篆跪香時,久違地夢了一場。

他夢見熙熙攘攘的人群裡,他身披僧袍,戴著斗笠,揹著滿背匣的經書從奈何橋上走過。而她坐在忘川河的擺渡船上,玩樂般撈起一朵又一朵的水中花裝入竹簍。

擺渡船上的船伕搖著船櫓,吆喝了兩聲,一隻一直盤旋在灰濛濛天空上的翼鳥垂直俯衝而下。它展開龐大的羽翅,低飛著從奈何橋上滑翔而過。

破空的凜冽風聲吹開了他的斗笠上圍兜著的面紗,他抬手扶穩帽簷,低頭看去。她已經從船頭站起,高高地揚起手,接住了那隻停落的翼鳥。

她也看見了翼鳥飛來時的莫大陣仗,右手從竹兜裡碾起米花時,屈指輕颳了一下翼鳥的尖喙。隨即,她仰頭看來。

兩人一個在橋上,一個在橋下。

擺渡船正緩緩經過橋洞,她似乎是對他笑了一下,很快船隻沒入橋洞,他立刻去到橋面的另一端,想再多看看她。

擺渡船駛出橋洞後,她已不在船上。翼鳥再次起飛,從忘川河上低低掠過,驚掠起滿江水花。

他在夢裡悵然若失,一直望著船隻離去的方向。

橋下坐著一名老嫗在施湯,見狀,好心提點道:“她是我們這的採花女,瞧見這河裡的花沒?”

裴河宴順著老嫗的目光看向忘川,河裡盛開著一朵朵隨生隨滅的透明的花——這就是剛才她撈起放入揹簍裡的花。

老嫗說道:“這是水中花鏡中月裡的水中花,她痴念太重,被罰在忘川河裡採花。哪日能採到花,哪日才能投胎轉世。”

裴河宴聞言,從橋上走下,蹲在石階上,將水裡的花撈起。

水中花是透明的水色,在河中因盛開還能捕捉到些許痕跡,可一經撈起,立刻化成一灘水從指縫中滴滴嗒嗒的流逝。最後,乾脆連水分也沒留下,真真的花如其名,如夢似幻。

他詫異,不解地問道:“這花怎麼可能撈的到?”

老嫗笑了一聲,意味不明地看著他:“所以她已經在這撈了幾十年了。”

裴河宴回頭看了眼船影離開的方向,朦朧中,她似乎又坐在了船頭,一次次地伸出手浸入冰涼的忘川河裡,將那永遠不可能撈起的水中花一遍遍撈起放入竹簍。

明明隔了這麼遠,他卻好像能看見她腳邊的那隻竹簍。竹簍裡空空的,只有河水從竹片的空隙中緩緩滲出,將她赤著的雙腳打溼。

老嫗邊舀起一碗湯,邊吊著眼角斜剜著他:“擺渡船每日清早從你站著的渡口出發,日暮時,再回到這裡。我每天看著她揹著空竹簍上船,又揹著空竹簍下船,也不知道她幾時能從這忘川河裡撈起一朵花來。”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上一章 報錯 目錄 下一頁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5 https://www.hxsk.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