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已經過去了幾個月,也遠離了江都宮,可在那裡發生的事,仍舊像噩夢一樣糾纏著她,平時哪怕淺眠時的迷夢,甚至一句不經意的話,都會重新把她牽引會那個黑暗的,彷彿被血海吞沒的深夜。
更何況,他提起了王紹及這個名字。
這個人哪怕不是一切的起因,卻也是這場噩夢裡令她痛苦的存在。
眼看著商如意的臉色驟然蒼白起來,宇文曄蹙眉,伸手扶著她的肩膀,像是想要說什麼安慰她,可這個時候,卻又說不出口。
倒是商如意,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再抬頭看向宇文曄的時候,她勉強作出了一個笑容表示自己沒事,然後說道:“聽到討厭的人的名字,真是讓人不舒服。”
“……”
宇文曄看著她,沉默半晌,“嗯”了一聲。
商如意又道:“不過,你為什麼讓人去散佈這個謠言?”
宇文曄道:“說是謠言,其實也不算是謠言,只是個預示,以我的推測,王紹及也不可能在江都停留太久,他一定會北上的。”
“為什麼?”
“他是北方人,他的家底,一切勢力、人脈,都是在北方,去到江都對他而言也是一切陌生,更不好應對和南方氏族的關係;更何況,就算他想要留在江都,他手下的禁衛軍可全都是北方人,包括巡遊帶下去的軍隊也是,這些人思鄉心切,不可能一直留在那裡的。”
商如意聞言,輕輕的點頭:“對,我之前就聽說……”
後面的話,她沒說完,但宇文曄也明白。
留駐江都宮的那些禁衛軍的將士跟舊宮守軍不同,他們是日夜期盼回到北方的,如今皇帝已經賓天,再也沒有旨意壓在他們的頭頂,他們肯定會要求北上的。
她想了想,又道:“你散佈這個謠言,是要讓梁士德聽到?”
“嗯。”
“為什麼?”
宇文曄低頭看向她,道:“如果王紹及和王紹裘兄弟回來,你說,他們帶著幾十萬人馬,會去哪裡。”
商如意這一下已經完全明白過來,道:“東都!他會回東都!”
“……”
“而東都,已經被梁士德佔領,所以,他們之間很有可能會對上!”
“不錯,”
宇文曄道:“如今,王崗寨勢力大減,又可能面對王紹及率領幾十萬大軍回城,這才是擺在梁士德面前最大的危機。如今他若動了我,父親一定會率軍東進為我報仇,這樣一來,梁士德就要兩面受敵。”
“……”
“所以,這一次他沒有派大軍來追擊我們,應該是有自己的考慮了。”
商如意點了點頭,又忍不住長嘆了一聲,道:“好複雜的關係。”
“……”
“我之前以為,我們過來就要跟他們對上,沒想到,王紹及一動,竟然還對我們的行動有影響。”
宇文曄道:“如今天下大亂,各方群雄並起,合縱連橫是很重要的,哪怕不能聯合其他勢力,也要善於運用各方的勢力平衡關係,才能找到自己的生機。”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嗯。”
說話間,前方的雨幕和馬蹄聲中,傳來了一陣河水潺潺本來的聲音。
伊河到了。
商如意急忙撩起窗簾的一角往外看去,一條貫通南北的河流橫在了他們眼前,河面寬闊,水色渾濁,這個時候雨雖然比之前小了一些,但下了半天的雨,河水仍舊湍急,被風吹得不時捲起浪花拍在岸邊,激起半人高的水花,嚇得靠近河岸的幾匹馬都長嘶起來。
幸好河面上有一座寬闊的石橋,倒是可以透過。
前面的人下了馬,牽著自己的馬匹領著隊伍陸陸續續的過了這座石橋,輪到他們,因為石橋不算太寬敞,只堪堪夠馬車行過,他們擔心有翻車的危險,便讓商如意和宇文曄先下車,等到馬車過了之後他們再過。
於是,商如意便下了馬車。
剛一站定,細雨迷濛,就落了她一身,頓時感到一陣涼意襲來。
商如意伸手下意識的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就在這時,一把傘撐在了頭頂。
商如意抬頭一看,才發現是宇文曄,他撐著傘,將她拉到了自己身邊。
頓時,綿綿細雨被阻隔在外,只聽著頭頂一陣雨絲落在油紙傘上發出的細碎的聲音,忽遠忽近,好像情人在耳畔的低喃。
不知為什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