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宇文曄也抬頭看了一眼,輕聲道:“可能是紀泓的位置。”
“紀泓?”
這個名字倒是勾起了商如意的一點回憶,她輕聲道:“納言紀大人?”
宇文曄看向她:“你認得他?”
“我哪有這樣的機會,只是小時候提父親提起過,這位紀大人忠君體國,人人都說他是個難得的忠臣。”
更重要的是,在江都宮,被楚暘所斬的那位納言紀大人,是他的兒子。
宇文曄輕嘆了一聲,道:“這位紀大人是文皇帝的臣子,老成持重,當年被文帝譽為‘亙古忠臣’。”
“那他怎麼這些年都沒在朝廷效力?”
“當初先帝即位,這位紀大人就向先帝提出了十二道治國良策,卻都被先帝摒棄不用;先帝營建東都,修建運河,這位紀大人也數次上書勸阻,遂為先帝不喜;之後,東都建畢,朝廷東遷,紀大人更是跪在宮門前,哭著阻止先帝離開西京,被先帝派人拖下,強扣在家。”
“……”
“這些年來,他就一直留在西京,遠離了朝廷。”
商如意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再回想起在江都宮被楚暘斬殺的納言紀大人,也是因為犯顏直諫,請求楚暘離開江都,揮兵北上再奪東都,觸怒龍顏而所殺。
這父子二人,倒是一樣的忠君體國,卻也落得一樣的淒涼結局。
商如意忍不住輕嘆了一聲。
不過,就在她剛一聲嘆息之後,前方大殿之上,傳來了一聲悠長清越的磬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眾人抬頭一看,只見心證法師慢慢的走到矮桌前坐下,對著下方眾人行了個禮,道:“阿彌陀佛,這一堂,由貧僧為諸位講經佈道。”
下方的人紛紛雙手合十,口誦阿彌陀佛。
於是,那心證法師便開始唸誦經文。
商如意聽得出,他念誦的是《盂蘭盆經》,這是超度的經文,自然是為了楚暘而誦,下面的人雖然有些並不通佛法,但還是聽得十分認真,只是角落裡有幾個人,明顯眼神有些閃爍,不停的往身後的石門看去。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心證法師唸誦完畢,起身退開。
緊接著上前的,是太原府多福寺的住持度海法師唸誦《地藏經》,這個時候太陽已經升了起來,熾熱的陽光曬得眾人都大汗淋淋,卻也不敢叫苦;而這度海法師年紀大,口齒不清,大家聽得越發吃力,商如意甚至看到有幾個人打起了瞌睡。
她忍不住苦笑了一聲。
不過,心裡卻有些奇怪。
今天這一場——且不論內壇法會如何,但外壇法會是為了楚暘而設,而與他之死直接相關的人,便是自己,連宇文淵都說,天下人都會想要向自己要一個答案。
為什麼直到現在,不僅沒有人開口,甚至沒有人提起這件事。
難道,他們都弄錯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新帝已立,楚暘的身隕就真的無人再顧?
商如意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卻又說不出來,只能靜靜的坐在原地,聽著那絮絮的佛經,也不斷的讓自己冷靜下來。
身邊的宇文曄看了她一眼。
其實,哪怕不看也知道,商如意再是平靜的坐著,她的內心也不可能平靜,但這個時候,他反倒不再出聲安慰,只抬頭,看了一眼前方那緊閉的大雄寶殿。
這時,度海法師的《地藏經》也已經唸誦完畢。
等到他起身離開,再上前來的,便是大巖寺的得道高僧,心證法師的師兄心見法師。他雖然已經是一位耄耋老者,但聲如洪鐘,一開始唸誦,一字一句,就像是在下面每個人的耳邊響起——
聞如是,一時佛在鳩屍那竭國娑羅雙樹間,爾時世尊般涅盤時……
……
佛告普廣菩薩摩訶薩,若四輩弟子若臨終時若未終者,願生東方香林剎者,其佛號曰……
佛告普廣菩薩摩訶薩,若有善男子善女人等,臨終之日,願生東南方金林剎者,其佛號曰……
佛告普廣菩薩摩訶薩,若有善男子善女人等臨終之日,原聲南方樂林剎者,其佛號曰……
就在眾人安靜的聽著這經文的時候,突然,身後響起了一個更洪亮的聲音,卻也是充滿了怒意的聲音,一下子將心見法師的聲音壓了下去——
“未知生,焉知死?!”
這句話,如同一塊巨石,投進了一片寧靜的湖水。
湖面,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