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過來。
心中湧起一陣酸楚,她的眼睛也微微發紅——她也許是曾經慶幸過,楚暘派人將她從宇文曄的身邊帶走,讓她不必再去面對那種錐心刺骨的痛;可是,將自己帶到江都宮,也就意味著要面對這裡的一切。
包括,他們今日的末路。
沉默半晌,她低聲道:“陛下,我——我今天陪著陛下,是心甘情願的。”
“……”
聽到這話,楚暘那雙細長的鳳目中有了一絲震盪。
心甘情願?
到了這個時候,還能說得出“心甘情願”四個字,難道,她不畏死?甚至,不怕跟自己死在這裡?
他提著劍慢慢走到商如意麵前,低頭看著她道:“你,不是不喜歡朕嗎?”
商如意平靜的看著他,道:“人跟人之間,也未必只有喜歡這種感情。”
“……”
“陛下引我為知己,我願以生酬知己。”
“……”
“今日陛下若真——”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終究還是顫抖著支撐不下去了。哪怕心裡早已經做了決定,哪怕已經坦然的要面對這一切,可死亡就是死亡,她哪怕經歷過一些生死關頭,也還沒有歷練到可以平靜,甚至笑對死亡的境界。
她,還是怕的。
甚至,當她低下頭去,看著楚暘手中那閃著寒光的冰冷的長劍時,心中升起的寒意仍舊令她戰慄不已。
她只能挪開目光,卻正好看到了腳下,兩個人的鞋子,那精美奢華,在傳聞中可以羽化登仙的織羽步仙鞋。
若今夜,他們兩真的雙雙斃命在此……
商如意沉默了許久,用力的握著拳頭,才又輕聲道:“我願隨陛下而去。”
“……!”
楚暘一下子睜大了雙眼。
而他提在手中的那把長劍,也在此刻因為他雙手的顫抖而迎著寒光不斷的閃爍了起來——他這一生,有許多人匍匐在他的腳下卑微求生,也有許多人阿諛奉承幾乎將他捧到天下,可不管是什麼樣的人,最終都背棄了他,甚至背叛了他,而唯一在此刻追隨她的,只有眼前這個小女子。
他的,知己。
楚暘微微的笑了起來:“知己。”
他一邊笑,一邊點頭,望向這個高大空曠的大殿,上方有金燦燦的龍椅,周圍是朝臣們班列的位置,他想得起自從自己登基之初,那些文武百官們羅列兩旁,對著自己制定的國策方針不停的勸諫,指責,在他的眼中,這些人永遠都是鼠目寸光,而在殿外,那些拿著刀劍對著自己怒目相向的人,更是愚鈍卑劣,而他,就是被這些人背棄,辜負的。
如今,他只剩下這一個——
“知己,知己……”
楚暘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越笑越狂放,好像在這一刻,死亡的恐懼已經不足以壓倒他,外面環伺的刀劍惡賊也不能令他懼怕,他再一次舉起手中的長劍,細細看著那鋒利的劍刃,突然一伸手,將商如意拉到了懷中。
“啊!”
商如意猝不及防,發出了一聲驚愕的低呼。
而同時,楚暘已經站到了她的伸手,一隻手攬住她細瘦的腰肢,一隻手挽起她的手,兩人合握住劍柄。
這個姿勢,是劍舞的起勢。
商如意立刻安靜了下來。
她側過臉,看著身後的楚暘,兩個人此刻緊緊貼在一起,連呼吸與心跳彷彿也在此刻連同。而楚暘跟之前一般,帶著她身形遊轉,一起勢,長劍便在手中挽出了一個劍花,頓時寒光耀眼,展開了一幅曼麗的畫卷。
在這幅畫卷上,商如意隨著他進退,如同一對戲花蛺蝶,在翩躚飛舞,有過上一次的劍舞,兩人配合也更加默契,宛如雙生。
而這時,楚暘的口中慢慢的吟唱起來——
座下三千客,堂上文武臣。
醉飲更狂歌,知音唯一人……
商如意的心不由得一悸。
她的手上一頓,可楚暘卻仍舊握緊劍柄,帶著她的長臂舒展,頓時,劍勢去如流星,甚至在空中擊出了一聲蒼然龍吟,而隨之,兩人的手臂又慢慢彎曲,手腕翻轉,長劍收勢,一股柔力將其寒光碾碎,如同星河游龍,漫行婉轉。
卻也如他,那般寂寞。
原來他腳步的遊移,是在繞著他心目中的三千客,文武臣,可是,醉酒狂歌后,他的身邊,只有自己……
不知為什麼,在這一刻,死亡將至,身後的九五至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