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上午上班以後，廠長盧洪濤立即責成分管生產的副廠長袁漢傑組成調查小組，要求迅速徹底地查清事故原因，並以此為戒在全廠開展安全大檢查。 廢熱鍋爐是常壓法硝酸裝置的必不可少的關鍵裝置。它一旦受損，整個硝酸裝置便無法繼續執行，只能停產後等待裝置的修復，因此硝酸車間的當班職工跟著也閒了下來。 耿志揚在倒班宿舍裡無所事事，一直等到上午十點多鐘才被叫到了車間小會議室。一進門，他就瞧見袁漢傑、程紅旗等五六個領導面容嚴肅地坐在那裡等待著他的到來。 這幫子領導的對面放了一張孤零零的椅子，看來是為被詢問者準備的。只是在眾多領導的注視下，那把椅子面上似乎安裝了釘子，讓人坐上去總覺得渾身不怎麼得勁。 耿志揚心地坦蕩，大喇喇坐到椅子上，抬起頭迎著眾多目光微微一笑，心如止水般等著他們的問話。 袁漢傑等人見耿志揚雖然年輕，但進門之後面色淡然從容不迫，比起前面幾個剛進來就嚇得臉色大變甚至舉止失措的職工來說，強的那不是一星半點。 “這個小夥子，不簡單！”袁漢傑心裡暗暗稱奇，嘴上卻煞有其事地問道：“把你的名字和職務說一下。” 耿志揚不慌不忙道：“我叫耿志揚，目前在硝酸車間實習，還沒有正式崗位。” 袁漢傑緊接著問道：“耿志揚，你把昨晚上一點以後乾的事全都給我們說一遍。說的時候詳細一點，不要漏了一些細節。” “咦？事情有點不對頭！”耿志揚心裡納悶道：“昨晚上要不是我出手救人，現在廠裡就得死上三條人命。這些領導不感激我也就算了，怎麼聽著話裡有話，好像我幹了什麼不該乾的事一樣？” 儘管他心存疑惑，不過卻也不慌，原原本本把昨晚到今天凌晨的驚險經歷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一遍：“昨晚上中班時，我就發現廢鍋壓力不穩，有時候還會超壓。下了班回到倒班宿舍我睡不著，總擔心廢鍋會出事。為了讓自己放心，這才起來去車間裡看上一眼……” 耿志揚素來極有講故事的天賦，抑揚頓挫間把短短十幾分鐘的事故過程講述的跌宕起伏扣人心絃，聽起來似乎驚險的事故場面歷歷在目就發生在大傢伙的眼前。 等他講述完後，眾人後怕之餘暗暗感慨道：“要不是耿志揚責任心強，自作主張去車間看了眼廢鍋的壓力，我們廠今年好不容易沒死人的紀錄就要被打破了。” 大傢伙正在感嘆幸運時，技術科長董鴻運忽然開口質問道：“耿志揚，昨天你值得是中班吧？” “啊，算是吧！我是跟著中班的老同志們值班學習的。”耿志揚見他突然跳出來詢問自己，納悶之餘又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既然你是中班，那一點多鐘你為什麼不睡覺？反倒去車間裡關心廢鍋的壓力？”董鴻運死死盯住他道：“而且你一離開，廢鍋就發生了超壓事故，這不是很奇怪嗎？” 耿志揚聽到這話，心下登時瞭然：“怪不得領導們對我這種態度，原來是這傢伙在搗鬼！董鴻運啊董鴻運，沒想到兩輩子了你還是狗改不了吃屎，非要想著法子往我身上潑髒水不可。” “董科長，你什麼意思呀？”雖然對方是科長，自己是實習的小兵，他仍然毫無懼色當即回懟道：“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我一離開廢鍋就出事故。” “我說的不是事實嗎？”董鴻運冷著臉責問道：“不是你的班，你去車間幹什麼？我聽說在事故發生以前，只有你一個人接觸過廢熱鍋爐。很難讓人相信在這期間你沒有偷著對裝置做什麼手腳，要不然原本執行平穩的廢鍋怎麼會突然發生超壓事故？” “如果真像你說的放心不下才去車間檢視。”他冷笑一聲道：“你一去事故就發生了，這未免有點太巧合了吧？” 董鴻運說的話並非毫無道理，就連袁漢傑和程紅旗也對耿志揚昨晚莫名其妙突然到車間的行為有所懷疑，對他的解釋也是半信半疑，只是尚未有真憑實據情況下不好胡亂下結論而已。 而董鴻運之所以兜頭給耿志揚扣上個事故責任人的屎盆子，為的就是逼著他自證清白。如果他沒有足夠的證據把不合尋常的舉動解釋清楚，那麼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把責任推到他的頭上。 即使耿志揚最終能夠證明他是無辜的，那麼經過這番折騰下來，他勇於救人的光輝之色在領導眼裡也會暗淡許多，甚至連應該有的表彰和獎勵都可能不了了之。 總之一句話，董鴻運就想借著廢鍋超壓事故這件事徹底毀掉耿志揚在氮肥廠的前途和名聲。 至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原因很簡單，作為負責全廠技術工作的技術科來說，想跟廢鍋超壓事故徹底撇清幾乎是不可能的。還不如藉機落井下石把罪名強加到小夥子頭上，讓他把這口黑鍋自個兒背起來的了。 邪念作祟下，董鴻運鐵了心要給耿志揚偷偷挖上個坑，把事故肇事者的大帽子硬給他戴上，讓這個小夥子不想背鍋也得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