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氮肥廠的普通中層幹部,耿志揚的月收入僅有三四百元錢。假若他跟羅伯茨的打賭失敗,就要按照約定賠付給對方整整一萬美金,大約相當於八萬多人民幣,幾乎等於他不吃不喝下二十多年的收入總和。 一個年輕幹部居然敢跟老外簽訂付出代價如此巨大的賭約。作為一個正常人,無論如何也是難以理解的。 于慎行很是不解道:“耿志揚同志,你為什麼要跟羅伯茨打這麼一個賭約,能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可以啊!”耿志揚從容解釋道:“老外,尤其是西方來的老外,從心底裡就瞧不起咱們華夏人,總戴著有色眼鏡看咱們,把咱們當成是劣等民族。” 于慎行等人回想起1840年鴉片戰爭以來的百年屈辱,不由得對他說的這段的話起了共鳴。 耿志揚繼續說道:“上次開完尾氣管道討論會後,羅伯茨對會議的決定非常不滿。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他突然找到我說,以我們廠的能力是不可能把二硝裝置成功開起來的。我當時就對他的這種歧視觀點進行了鮮明的反駁。” 在他繪聲繪色地講述中,順理成章地把自己跟羅伯茨的爭論昇華到了為企業正名、給祖國爭光的高尚層次上,聽得於慎行等人連連點頭附和。 耿志揚最後道:“羅伯茨被我反駁的惱羞成怒,於是提出來跟我打個一萬美金的賭約。” “我想啊……”他佯做悲憤道:“雖然這一萬美金咱的確是拿不出來,但是不能在老外面前認了慫,所以我才一咬牙跟他簽了那個賭約。為的就是讓他知道知道,我們華夏民族是一個充滿智慧和能力的民族,憑我們自己的能力是完全能夠把二硝專案開起來的。” 經他的這番說辭,他跟羅伯茨打賭的事立馬從一個涉嫌違反外事紀律裡通外國的違紀事件,搖身一變成了克服萬難為國爭光的光榮勵志之舉了。 經過上次的交鋒,小李已經對耿志揚有了深深的成見,現在看著他搖頭晃腦地侃侃而談,突然腦袋一熱問道:“我很想知道,如果你真的輸了,那一萬美金你賠得起嗎?” 耿志揚瞥了他一眼,信心百倍道:“我們不會輸的!” “我是說萬一。”小李窮追不捨道:“萬一你輸了呢?你拿什麼來賠付一萬美金呢?” 耿志揚瞪了他一眼道:“李同志,你要明白,在這件事上我們廠不會輸也不能輸!” “為什麼呢?”小李鍥而不捨刨根問底道:“你們廠怎麼就不能輸呢?要是萬一輸了呢?” 耿志揚端正了身子嚴肅道:“小李同志,你知道我們廠甚至咱們市在二硝專案上投進去了多少錢嗎?”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小李一臉無所謂道:“再說了,你們廠投進去多少錢跟我剛才問你的問題沒有什麼關係吧?” 耿志揚目光嚴厲道:“我們廠在市裡的支援下,在二硝專案上投進去了一點四億多的寶貴資金。要是再加上國內現場的施工和安裝費用,總投資在兩個億以上。” 于慎行忽然明白了耿志揚說這番話的意義,正要開口阻止小李的無知質疑,卻沒料到他張口就道:“你說的這些跟我問你的問題有關係嗎?” “有關係嗎?”耿志揚怒目而視道:“如果像你所說的那樣,我打賭輸了,那就是說二硝專案不可能開車成功,也就意味著市裡和我們廠投進去的那兩個多億資金買了一堆不能用的廢銅爛鐵!” 他加重語氣道:“二硝專案一旦失敗,兩個多億的資金化作泡影不說,我們廠也會因為資不抵債關門甚至破產。” 他最後點明道:“這麼嚴重的後果,你說我能輸嗎?我們廠能輸嗎?我們輸的起嗎?” 小李萬沒想到他會把一個賭約的輸贏提升到決定企業生死的關鍵所在,一時間被反駁的張嘴結舌無話可說。 耿志揚又慷慨激昂道:“我作為氮肥廠的一名工程技術人員,當然對我們企業的技術實力有信心。我認為我們能夠,也必須能夠把二硝專案成功開起來。這是我們職責,也是我們廠的歷史使命!” 面對如此敢於擔責又勇於擔責的年輕幹部,于慎行忽然起了愛才之心:“耿志揚不過才二十二三歲。我像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剛參加工作,很多東西還都不太懂,哪像他一樣對廠裡的技術這麼熟悉,而且還把諸多難題看得這麼明白。這樣的青年才俊,難得,真是難得呀!” 人一旦對某個人有了欣賞之意,怎麼看都會覺得對方順眼。 于慎行暗道:“看來耿志揚這個小夥子是為了給廠裡甚至給我們華夏爭口氣,這才在義憤之下跟老外簽了這份賭約。也許是他上了對方的當,也許是他對自己的企業確實有信心。但不管怎麼說,他都是為公而不是為私。” 出於對青年幹部的保護,于慎行終於下決心道:“人家小夥子在前面為了企業跟老外較勁,我們不能在後面幫倒忙扯後腿。寫這封舉報信的那個所謂一個沒有喪失良心的職工,看來是個不顧大體嫉賢妒能,想靠著捕風捉影整倒耿志揚同志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