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凝沒有回答,但他心裡的傾向性很明顯。
桑雀始終情緒穩定,“我有一個養母,小時候我打碎了瓷器,她從來不會罵我,她會過來先檢視我有沒有受傷,然後帶著我一起把瓷器碎片撿起來,看看還能不能修復,如果能,就帶著我修復它,如果不能,就丟掉,再帶我去買一個新的擺在那裡。”
“她跟我說,問題已經出現的時候,追究責任和責罵我都是沒用的,這些都不能讓已經碎掉的瓷器恢復,最要緊的是先冷靜的處理眼下殘局,避免慌亂之下,我又被瓷器碎片劃傷,然後再想辦法修復瓷器,或者去買新的。”
何不凝逐漸冷靜下來,端起桑雀給他倒的水來喝。
桑雀坐下繼續道,“我來這裡的時候,問題已經存在了,你不能因為我的出現,就說一切是我造成的,也不能在我什麼都沒做的時候,就肯定我會繼續製造禍端,然後殺了我以絕後患,這對我來說不公平。”
何不凝放下茶盞,擰眉不語。
“我也是被迫捲入其中,沒人問過我的意願,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就不會逃避,我選擇直面問題,盡我最大努力去解決問題。你覺得我們是對立的死敵,但在我看來,我們是目標一致的盟友。”
何不凝看向桑雀,她眼眸很亮,所說所想全都發自肺腑,沒有半點虛言。
“為什麼我們就非得要為追究誰的責任而鬥個你死我活,就不能坐下來一起想辦法徹底終結世間所有鬼怪?”
“你想怎麼終結這一切?”何不凝問。
桑雀直言道,“我可能會跟丞相大人一樣,以活人之身,駕馭惡鬼,走鬼神路。”
何不凝雙眼突睜,沒想到桑雀居然連這個也知道。
“你之前一直問我,接下來想幹什麼,其實我這次來找你,一來是給你報個平安,二來是幫鬼貨郎找些東西,三就是要問你陰童的舌頭和心臟在哪裡,找回這兩樣東西,我就能讓陰童回到六層,我也能儘快邁入六層。”
何不凝沒有吭聲,桑雀也沒有著急。
“我會在這裡留一段時間,最起碼等我找到鬼貨郎要的東西后再走,你如果願意告訴我舌頭和心臟的具體位置,我感激不盡。如果不願意,我也理解,畢竟你是大玄鎮邪司的夜遊校尉,職責所在。”
桑雀起身告辭,有些事不是一下就能想通和接受的,何不凝在丞相身邊長大,想法肯定和丞相一樣,他願意讓她自己回現代去,就已經很難得了。
從屋裡出來,桑雀看到小六站得筆直,抱著刀站在他們剛才聊天的屋子對面,雙眼緊盯著屋裡。
要是從前,小六此刻肯定已經坐在某個柱子下面開始打瞌睡了。
這次沒有看到小五,桑雀便已經知道,小五肯定是死在瞭望山城鬼禍時。
“六哥,城裡要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快開口,我會暫留一陣子。”
小六點頭,“若有事,校尉會吩咐的。”
桑雀點點頭,離開縣衙,問清楚傷兵營的方向,去找喬靈和夏蟬。
後來的幾天,桑雀換了一身裝束,沒有再背長弓,用一顆痣和麵具雙重防護,扮做一個普通的護衛,跟在喬靈和夏蟬身邊,跟著她們在城中各處幫人治病。
之前留在桑雀手裡的鎮邪司面具是香器,桑雀一直儲存著,也讓小六轉交給了何不凝。
小六和秦澤對此很遺憾,還以為今後還能一起並肩作戰。
偶爾在街面上碰到何不凝,桑雀跟他也只是點頭示意,沒說過話。
桑雀也沒有跟瘦猴和何寶勝他們一家再打交道,她現在被三方勢力盯著,只會給別人帶來麻煩,他們現在生活得就挺好的。
當然,前提是東陽縣不會被攻陷。
這段時間,東陽縣城內各處佈防都很嚴密,由守城將領南忠雲和何不凝親自盯著,兩位道長還有秦澤這個走陰人負責巡查城內各處,但凡有蠱蟲入侵或者不合常理的邪祟出現,都會第一時間敲響警報。
這天,秦澤忽然來找桑雀,說何不凝叫她去縣衙。
桑雀到時,城中所有將領,兩位道長都在,圍在縣衙議事廳中擺放的沙盤周圍,沙盤上標明瞭東陽縣周邊的地形。
桑雀進來之後,何不凝看她一眼,點了下頭,就繼續說道,“這幾天已經有三波黔首軍的斥候來探,黔首軍很可能會在最近某個時刻匯聚全部兵力來攻打東陽縣,我們現在糧草充沛,守城不出,能夠堅持到大軍來援,但我覺得這是一個奪回湯原縣城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