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動手,就再沒有拿個金盆來洗手的道理。範閒的雙眼越來越亮,腦海之中沒有一絲雜念,全是旺盛至極的鬥志以及已經被催至頂峰的狀態。大魏天子劍在手,天下不見得有,但至少有闖一闖天下的雄心和野望——而面前這位深不可測的大宗師皇帝,在範閒的眼中,便是天下。 鵝毛般的大雪在寒宮裡飄飄灑灑地落著,驟然間四道劍光照亮了略顯晦暗的天地,空中出現了四道捉摸不定,異常詭異的痕跡,每一道痕跡裡,便是一道令人心悸的劍光,竟讓分不出來,這四劍是哪一劍先出,哪一劍會後至。 而與這四道劍光裡蘊藏的殺意不同,劍勢盡情而去,卻是與天地風雪混在一處,羚羊掛角,妙不可言,不知落處。 瞬息間,範閒已經飄到了皇帝陛下的身前,右臂衣衫呼呼作響,衫下的每一絲肌肉都猛烈地爆發出了最驚人的能量,於電光火石間出劍收劍,連刺四劍! 四道劍意遁天地而至,每一劍刺入天地間飄灑的一片雪花,然後,刺在了皇帝陛下的髮絲之畔,衣袖之側,帝履之前,龍袍之外……全部刺空! 瞬息間的四劍竟全部刺空,尤其是最後一劍距離皇帝陛下的小腹只有一寸距離,卻偏是這一寸的距離,卻像是隔了萬水千山,劍勢已盡,猶如飛瀑已幹,再也無法洶湧,再也無法靠近。 皇帝陛下廣袖微拂,在這照亮冬日陰晦寒宮的四劍前,極其瀟灑隨意地在雪地上自在而舞,輕描淡寫,卻又妙到毫巔地讓開了範閒這蓄勢已久,如閃電一般釋出的四劍。 …… …… 不是顧前不顧後的四顧劍,範閒於瞬間內刺出的四劍,更多帶著的是天一道與天地親近的氣息,如此才能在風雪的遮庇掩護之下,藉著雪花的去勢,疾如閃電,又潤若飄雪一般刺向慶帝的身體,而逼著陛下沒有在第一時間進行雷霆般的反擊。 這四道劍息沒有一絲東夷城劍廬的冷血厲殺之意,反而令人親近,從而才能給了範閒近身的機會,然而這樣深得天一道精妙勢息的四劍,依然沒有對皇帝造成任何的傷害,甚至對方一步都未曾退,依然穩定而冷醒地站在原地,就像先前沒有動一樣。 大宗師的修為境界,確實不是一般世人所能觸控的層級,在這樣借天地之勢而遁來的四劍面前,皇帝陛下竟這樣輕輕鬆鬆地便化解了。 大魏天子劍的劍尖在那身明黃的龍袍之前不停吟嗡顫抖,似乎是感覺到了一種絕望與挫敗,直欲低首認命,卻又不甘,拼命地掙扎著,劍身上穿透的四片雪花,也開始有了散體的跡像。 與手中劍不同,範閒的臉上沒有絲毫失望的表情,依舊一臉平靜,而那雙眼眸裡的亮光,竟是倏乎間斂去,化作了一片死寂一般的黯淡,無情無感,只餘殺戮之意。 他的那一雙眼,就像是四顧劍殺意沖天,刺破青青大樹直抵天空的那雙眼,絕無一絲情緒交雜,只有冷漠。他手中的劍,也在這一刻變成了死物,非聖人不能用之的兇器,一股死一般的寒冽,讓劍上的四片漸散的雪花瞬息間變成了一片冰霜,凝結如鏡。 右肩的衣裳忽破,一連串噼啪響聲驟響,範閒體內兩個周天急速執行,互相沖突掙扎,衝破了肩頭穴關,經陽明脈直衝肘關,抵腕門,再送劍柄。 他的右臂似乎是甩了出去,猛烈地甩了出去,以大劈棺之勢運劍!本已山窮水盡的劍勢復逢柳明花明,頓長一尺,直刺慶帝龍袍! 這才是真正的一劍,四顧劍臨終前授予範閒的一劍,絕情絕性,厲殺無回,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三顧傾人心,四顧頻繁天下計,不為天下亦弒君! 寒宮中風雪大作,大魏天子劍亦化作了一柄雪劍,寒冷至極,絕決至極,未留任何退路,任何迴轉之機,一往無前地刺了過去! …… …… 令人聞之心悸地摩擦之聲響起,只響了一瞬,但落在範閒的耳中卻像是響了無數年,十分漫長,最終停止。 兩根保養的極好,如白玉芽一般的手指,穩定而冷酷地夾住了大魏天子劍。磨擦聲,便是冰冷的劍身與這兩根手指之間產生的聲音,半截劍身上的冰霜已然被手指夾掉,此時這兩根手指便夾在了劍身的正中間,淡淡的熱霧從兩根手指上往外升騰著! 縱使皇帝陛下是一位大宗師,可他也不會輕視範閒的這一劍,因為這一劍太過冷漠,太過噬血凌厲,劍身竟是突破了他的兩根手指,強行前行半個劍身的距離。 皇帝終究是退了一步,然而他的身體與大魏天子劍的劍尖之間,依然保持著一寸的距離。範閒依然無法突破這一寸,真正觸及到皇帝陛下的那身龍袍。 皇帝冷漠地看著近須咫尺的兒子,他頜下的鬍鬚亦凝結了一些霜冰,看上去格外可怕。夾著大魏天子劍的兩根手指關節微微發白,磅礴至極,有若千湖千江千河一般的雄渾霸道真氣,就從這兩根手指上湧了出來。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