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春風裡得意,馬蹄兒急。在蒼山將養了整整一個冬天的範閒,終於領著一家大小浩浩蕩蕩的從蒼山裡殺了出來,馬車竟是排了六輛,還只是帶了一部分東西。此次出山,再沒看見郭保坤那等不長眼的貴家公子哥,也沒有什麼煩心之事,只是那初春的風兒惹的眾女滿臉陶醉。 範閒精神極好,蒼山過冬對於他來說,是入京後難得的一次修整,不論是武道修為還是精神上面,都有了長足的進步。此時放眼望去,只見蒼山腳下一片肅冷中,已有點點青翠,淡淡青枝從冬樹之中生長出來,似將這回京的天空都染上了許多生機。 天光清淡,遠處可見一片黑雲。說來奇怪,那片烏雲極薄,隔著就能看見後方的灰藍天空,和更上方的絲絲白雲,但給人的感覺依然是十分厚黑沉重。 馬蹄聲中,馬車轉過山彎,出了蒼山的範圍,天空中的太陽猛然亮了起來,照的那些雲朵絲絲髮光,看上去十分震撼。 範閒收回觀天的無聊目光,微笑對身邊的妻子說道:“在山裡呆了這麼久,只怕憋壞了吧?” 林婉兒好奇望著他,說道:“什麼事情憋著了?”範閒微微一怔道:“山中雖好,但眼見盡是白雪樹木,總不免有些厭乏,婉兒你都不想念京中的繁華生活?” 林婉兒微微一笑,白皙的面上顯出淡淡黯意,說道:“在京中,不是在宮裡就是在別院裡,相公知道我在相府裡住的也不久,根本沒有太多出來的機會,山中日子雖然單調,但總比那些高牆之中要舒心一些。”她看著相公心疼自己的表情,心頭一片溫暖,嘻嘻笑道:“而且山中一直有你啊。” 說完這話,範閒還沒什麼感覺,她自己倒搶先羞了起來,將臉別了過去。 範閒哈哈一笑,旋即想到那件事情,遂溫和說道:“等春闈的事情忙完了,估計朝廷會派我去趟北齊。” 馬車裡安靜了起來,只聽得見前面的馬蹄聲和馬兒打響鼻的聲音,車輪在山路上震動的聲音。半晌之後,林婉兒微笑應道:“放心吧,京裡有我。” 範閒想了想後說道:“估計我會帶王啟年走,有什麼事情你先問問父親的意見,如果費介老師還在京中,你也可以找他幫忙,這些事情透過藤子京做就好了,我已經吩咐過他。當然……”他微笑說道:“估計也沒有什麼事情。” —————————————————————————— 回到京中,彩燈痕跡猶在,僻巷之中鞭炮紙屑未掃。看著四處穿著新衣,猶自沉浸在年節氣氛中的行人們,範閒不禁有些後悔,自己決定年初四就再進蒼山,似乎錯過了正月裡鬧花燈的熱鬧。 車至範府,不免又是好一番折騰,半新不舊的這對夫婦向父母行禮,又與族中眾人見了見,範閒此時才發現範氏大族果然名不虛傳,雖然在朝中並沒有什麼大官,但那些遠方堂親們,似乎都在朝中要害部門裡吃著肥餉,一個個活的挺滋潤。 後幾日,首先領著婉兒回了相府,拜見老丈人,與大寶依依不捨的告別,然後又去靖王府拜見那位相熟的王爺。還沒等消停陣,太常寺少卿任少安,鴻臚寺少卿辛其物,又是兩頓宴請,這是曾經共事過的官員,怎也無法推脫,範閒只好拼將一醉,了了這兩椿來往。 一晃便入了二月,此時各路各州各縣的舉子們已經入了京都,有錢的找客棧住下,有人的找親戚投奔,沒錢沒人的只好跑到京都郊外那些書塾裡將就一下,就連太學的宿舍如今也已經開放,專供那些實在沒有地方去的舉子們暫住一陣。 會試由禮部主持,分作三場,分別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進行。所以等範閒入太學就職的時候,時間已經有些緊了,好在他這個五品奉正只是個虛職,屬於聖上一高興之下胡亂點的,太學方面對他也根本沒有安排,會試已近,太學自然也不需要他去授課,所以倒也清閒。 只是偶爾還是會有在太學就讀的各地舉子,跑到他的房間裡,雙眼綠光地望著他,像極餓狠了的狼群。 範閒刷的一聲開啟手中摺扇,在這冬末春初的天氣裡搖個不停,將身邊的學生們冷地閃開一段距離後,才微笑說道:“諸位,本官年歲尚淺,若說教育二字,是萬萬當不起的,所以此事請再莫提起,免得羞了我這張臉啊。” 見他說話風趣,這位以十七稚齡,便官至五品的朝中大紅人,似乎也不是那等白眼看人的權貴模樣,這些學生們的隔膜感漸漸退祛。有人便壯著膽子開起了玩笑:“範大人初入京都,便曾在一石居上點評過風骨二字,如今大人卻有心思扇扇子了。” 範閒哈哈一笑應道:“這說明什麼?說明本人向來喜歡胡鬧,說什麼話都是做不得準的。” …… …… 朝中關於此次大比的主考同考以及提調,早就已經定了人選。憑範閒十七歲的年紀,五品的官職本就有些駭人,但依然遠遠不足以成為這些重中之重的角色。但是他的詩名畢竟早已流傳在外,雖說曾經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