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了。不過他還是十分得意地回到家裡,對爺爺講了他遇見司機的事。還將徽章別在胸前。
那一天傍晚時候,忽然從抵著天的山脊那邊刮來了聖塔什的風。颶風來了。樹葉一團一團地直衝到森林上空,然後一面向天空飛,越飛越高,一面呼啦啦地在群山上空散了開去。轉眼間就颳得天昏地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接著就落起了雪。白茫茫的一片向大地壓了下來,森林搖動,山河咆哮。大雪又密又猛。
好不容易把牲畜趕進欄裡,將院子裡一些東西收拾起來,好不容易儘可能多抱一些乾柴進屋。然後就誰也不出屋了。暴風雪來得這麼早,這樣兇猛,是沒法出門的。
“這是怎麼回事呀?”莫蒙爺爺一面生爐子,一面困惑不解、惶惶不安地說。他還一直在傾聽呼嘯的風聲,不時地走到窗前看看。
窗外,團團旋轉的茫茫飛雪,很快就變成模糊的一片。
“你快坐下來吧!”奶奶嘮叨說。“這種事是頭一回,還是怎的?‘這是怎麼回事呀?’……”奶奶學著他的腔調說。“冬天來了——就是這麼回事。”
“就這樣快,說來就來?”
“為什麼就不可以呢?還要問過你才能來嗎?冬天它要來,所以就來了。”
煙囪嗚嗚叫著。孩子起初有些害怕,並且他幫爺爺做事時也凍壞了;但很快就生起了火,暖和了,屋裡瀰漫著松煙和熱烘烘的松脂氣味,孩子定下心來,身上也暖和了。
後來就吃晚飯。然後就躺下睡覺。外面大雪飛舞,狂風呼嘯。
“大概,森林裡才可怕哩,”孩子聽著窗外的風雪聲,心裡想道。忽然傳來隱隱約約的人聲、叫喊聲,他覺得不對頭。還有人在喚人,有人在答應。起初孩子以為這是自己聽錯了。誰會在這種時候到護林所來呢?但是爺爺和奶奶全都當真起來。
“有人,”奶奶說。
“是的,”老人家猶疑地應聲說。
然後他就不安起來:這種時候,從哪裡來的呢?他連忙穿衣服。奶奶也忙活起來。
她起來,點起了燈。孩子有些害怕,也很快地穿好了衣服。就在這時候,一些人來到屋外了。很多人的說話聲,很多人的腳步聲。來的人們咯吱咯吱地踩著已經下得很厚的雪,登登地走上臺階,砰砰地敲起門來:“老大爺,快開門!我們凍壞啦!”
“你們是誰?”
“自己人。”
莫蒙開了門。隨著陣陣冷氣和風雪闖進門來的,正是白天開車去阿爾查谷地運草的那些年輕司機。他們渾身都是雪。孩子一下子就認出了他們。也認出了那個穿水兵制服、送徽章給他的庫魯別克。他們架著一個人的胳膊走了進來,那人呻吟著,拖著一條腿。
屋子裡馬上就亂騰起來。
“老天爺啊!你們怎麼啦?”莫蒙爺爺和奶奶一齊叫了起來。
“等會兒再講!後面還有我們的七個人呢。不要迷了路才好。來,坐在這裡吧。他的腳扭傷啦。”庫魯別克一面扶呻吟著的小夥子坐到灶旁的踏板上,一面急急忙忙地說。
“你們那幾個人究竟在哪裡?”莫蒙爺爺著起急來。“我馬上去把他們領回來。你快去,”他對孩子說。“告訴謝大赫瑪特,叫他趕快來,帶上手電筒。”
孩子一跑出屋子,就嗆得喘不上氣來。他這一輩子至死都不會忘記這嚴峻的一刻。
就象一個毛烘烘、冷冰冰、爆爆叫的巨任掐住了他的喉嚨,並且拼命搖他,要叫他打哆嗦。但是他沒有打哆嗦。他掙脫了掐得很緊的利爪,用手護住頭,朝謝大赫瑪特家跑去。
這段路總共不過二三十步,可是他覺得自己跑了很遠,覺得這是赴湯蹈火,就象一員勇將要去拯救自己的戰士似的。他滿懷勇氣和決心。他覺得自己力大無窮、無人能敵;他跑過這段去謝大赫馬特家的路,就好象幹了許許多多驚天動地的大事。他好象跳過深谷,從這座山跳到那座山,他揮動著寶劍,殺死成千上萬的敵人,他救出落在火裡的人和淹在水裡的人。他駕著紅旗飄舞的噴氣戰鬥機追趕一個毛烘烘的黑色巨怪,那巨怪在山谷裡、懸崖峭壁間到處逃竄。他的噴氣戰鬥機閃電般地向怪物衝去。孩子用機槍向怪物掃射,高喊:“消滅法西斯!”他幹這些事的時候,到處都有長角鹿媽媽在場。長角鹿媽媽十分讚賞他。當孩子跑到謝大赫瑪特家的門口時,長角鹿媽媽對他說:“現在你去救救那些年輕司機,救救我那些孩子吧!”“我一定去救他們,長角鹿媽媽,我向你發誓!”
孩子說著,就砰砰地敲起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