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家。”
史今看看他,又看看那些望著他們發愣的新兵蛋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本意是撫慰,卻一下拍出許三多鬱積的哀傷。
許三多:“你聽見了嗎?我爸第一次叫我兒子呀!”
史今把眼前這大孩子摟了過來,頭還沒靠到史今肩上,許三多就開始哭啦。
越過史今的肩膀,車窗外飛掠的晴空都泛著淚光,許三多輕聲地嘟囔:“爸。”
許百順和村長是互相攜扶著出來的,許百順臉上見點青腫,村長比他好點,但也是跟人動過手的樣子。兩混混被人一手一個叉著揪出來,叉人的是給洪興國他們開車那位。
混混仍是一臉不忿:“你又不是雷子。”
那位哈哈一樂:“要找事來人武部找我老陳。老山下來那個。炮彈皮當鍋蓋,地雷當球踢。”他甩手把那兩位交給了趕來的縣警。
許百順和村長怏怏地往回家的方向,那路不近,公交、拖拉機加步行。
村長:“剛才那是人武部長。”
許百順驚喜了一小下:“說出去都不信。縣領導今兒幫咱們打架。”
村長只是嘆口氣,看不出任何榮幸:“都走啦。百順上我家喝一盅吧?”
許百順說:“我家吧,我家沒老婆煩。”
村長也無精打采:“嗯哪。”
許百順忽然嘆了口長氣:“都走啦。”
兩半老頭子互相撫慰攜扶著往家走去。
史今一臉晦氣地進另一個車廂,在一堆兵中間終於找著了他要找的衛生員,“給我點眼藥。”
衛生員:“你眼睛怎麼了?”
史今說:“不是我,是新兵,還哭呢?”
衛生員想笑:“這都出了省啦!怎麼還哭?”
史今無可奈何地搖著頭:“我正後悔吶,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招了這個兵。有他一個哭,這全車誰都停不下來,我就擔心等到了營裡,得哭出幾個瞎子。”
衛生員又是一笑說:“我留兩瓶,這包你就先拿去吧。”
史今:“前邊停站吃飯,還得跟運裝備的軍列並車,折騰完了但願就能好些吧。”
列車終於在傍晚時分緩緩停在一個小站裡。史今在過道走動著拍打著每一個新兵:“收拾好了,吃了晚飯換車!”
滿車廂紅得兔子似的眼睛都顯得驚疑不定,一群頭次出門的人在生地碰上個意外行動都有這種反應。
史今只好解釋:“又不是要把你們賣了。整好有個送裝備的車同路,就兩車並一,節省資源。”
終於開始動作,拖拉並且推推搡搡,誰都不願意走在頭裡,於是許三多被推到頭一個。
史今拉開車門,接站的早在等著了,看起來也是此地人武部地方小領導似的人物,門一開就自來熟地打個哈哈:“向軍人們問好!歡迎來我這平原縣劉關張打天下的地方!就是窮了點,粗茶淡飯,大家多擔待!”說罷,向車門邊的許三多做了個鬼臉,許三多衝著他莫名地笑了笑,一看車外滿眼陌生的黃土,頓時就愣住了。
史今過來還禮,手還沒有放下,就被那地方領導的話給嚇住了。
那領導說:“你這車兵挺好啊!沒看到一個哭的?”史今剛想說您別提這個醒兒!可還是晚了,站在邊上的許三多,嗚地就又哭了起來,轉眼間,簡直百花齊放,整個車廂又氾濫成了一片。嚇得那地方領導只有暗暗地恨自個,我說啥不好,我怎麼說這個呢?
許三多已經哭得淋漓,一邊哭一邊抱住一旁的人,又是拍又是打,拍了好久,才忽然發現,一直被他摟著的那人竟是成才。
許三多突然把成才放開了。
成才卻狠狠捶了他一拳,隨後把他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許三多哭著說:“成才,我對不起你,我跟班長說你打我小抄!”
成才哭得更響:“許三多,我也對不起你,我跟班長說你不敢看殺豬!”
兩人捶著拍著,眨眼便成了莫逆的知交。
此時站臺上暮色西沉,兩列列車在並車,新來的那列是平板加悶罐,籠在裝備上的罩布在暮風中飄舞,這景本來會讓任何行伍出身的人覺得來勁。但是對史今卻絕不這樣,他正站在車廂門邊,惱火地與裡邊的哭聲交涉。
“別哭了,錯了這頓就得到軍營吃下頓啦!到底要哭還是要吃?我報三個數,還哭就餓著上路吧。一、二、三……得了,你們連哭帶吃吧,我服啦!”
以許三多為首,新兵們一個個悲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