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客人寥寥。
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龍馭上賓了,整個京師頓時安靜下來,太祖遺詔,令天下臣民只服孝三日,剛剛登基的皇太孫朱允炆則下令詔行三年大喪,群臣上表,請求循古禮以日易月,這樣的話,就該服孝三十六日以代三年三十六個月,不過建文皇帝從善如流,馬上改掉前旨,依太祖遺言,行三日國喪。
此刻,三日國喪之期已過,天下百姓已不必服孝,所以李景隆等人的打扮就有些乍眼,不過卻也沒人太過在意他們,因為事出突然,許多正在外地的朝廷重臣正陸續趕回京師,這樣的情景每日可見。
雖說三日國喪之期已過,但京師臣民百姓仍不敢放肆。平日裡尋歡作樂的官員勳戚們,此刻更是謹言慎行,除了去衙門當值,便待在家裡,以免被科道言官揪住把柄,山陵之崩的餘震仍然蕩及天下……
對夏潯來說,朱元璋之死的衝擊並不大,他早知道朱元璋快要死了,他只是九淵之下的一隻小蝦米,地表之上山崩地裂,巨浪滔天,也掃不到他的身上,他和大多數普通百姓一樣,並不太在乎日月更易,皇帝更迭的變化,只不過,他的悲慼和悵然倒也不是全裝出來的,在朱元璋身邊待了那麼久,他對這個平日不苟言笑的皇帝其實還是頗有敬意的。
這位以一介布衣而成淮右猛虎,繼而驅逐韃虜,一統天下的平民皇帝,不是一個道德完美的聖人,卻是一個勵精圖治、克勤克儉、嫉惡如仇、憂懷天下的好皇帝,儘管和他沒有太多太深入的接觸,但他的人格魅力,卻在夏潯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為朱元璋戴孝,他心中沒有半點牴觸,他是心甘情願的。
不過,他的感慨也僅限於此了。他對朱元璋的感情,僅限於對一個偉人的敬仰,如今回了京城,他只希望儘快向那位新皇帝繳了旨,回到自己的家,見到自己的親人。
老婆孩子熱炕頭,夏潯的志向一向不大,在建文帝這個太廢物的皇帝和永樂帝那個太精明的皇帝之間,他只想做一個家境優渥的小人物,不想在其中任何一人面前呼風喚雨,有所表現。
李景隆卻不然,曹國公黑著一張面孔,任誰見了都是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
他的確悲痛欲絕,皇帝駕崩了,他在東南沿海的豐功偉績沒人欣賞了,這個時候,大肆的封賞和表彰是不適宜的,剛剛登基的建文皇帝也不可能有那閒心逸志聽他講述在東南剿匪如何殫精竭慮、如何立下偌大的功勞,新帝登基,要忙的事太多了。
聊可告慰的是,建文帝是他的表弟,跟他的交情一向不錯,而且,他雖未趕上先帝託孤,緊趕慢趕的,總算是先帝尚未入土安葬,他還能做個扶靈大臣。
一到京城,李景隆連家都沒回,立即匆匆進宮復旨去了,鐵鉉和夏潯則各自回了所在的衙門等候訊息。
今天,錦衣衛都指揮司更加冷清,衙門裡根本不見幾個人走動,夏潯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問清了羅僉事的所在,便向後進院走去,到了羅僉事所住的後進院落月亮門外,院門兩側幾叢山茶花開得正豔,夏潯忽地看到劉玉珏正坐在一叢山茶花下的石階上,託著下巴盯著面前的地面痴痴發呆。
他在京師沒有住處,也是住在錦衣衛衙門裡的,因為錦衣衛的服裝太過華麗,雖說三日國喪之期已過,可是此刻並非外出公幹,所以他沒有著飛魚服,只穿著一襲當秀才時慣穿的月白長袍,腰間緊束一條墨色的帶子,頭髮用一支檀木簪子簪著,烏髮如漆,齊眉勒著一條墨色的抹額。
他右手託著下巴,有些女氣,卻又不失優雅,從側面看,那筆直的鼻樑、微翹的紅唇,當真比個女孩兒家還要秀美,那兩排讓女人也羨慕其整齊緊密的漂亮眼睫毛久久也不眨一下,也不知看什麼看得那麼入神。
夏潯放輕了腳步,悄悄走到他身邊一看,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劉玉珏面前青磚地上只有幾隻螞蟻,正在奮力地搬運著一塊饅頭渣,那小小的饅頭渣對它們來說已經太嫌巨大,它們忙忙碌碌的,或抬或推,努力地讓那食物前進,劉玉珏這般出神,看的竟是這麼無聊的遊戲?
皇帝剛剛駕崩,夏潯也不好和他隨意說笑,見自己走到他身邊,他還渾然未覺,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夏潯這一碰,劉玉珏肩頭一縮,啊地一聲驚呼,一下子跳了起來,只見他的臉色都已有些白了。待他看清面前的人是夏潯,先是一呆,才遲疑著喚了一聲:“楊……楊大哥?”
李景隆的捷報送到京裡的時候,正值朱元璋駕崩,他那封戰報被束之高閣,新任皇帝還沒來得及理會,所以其中言及夏潯喪命海匪手中的訊息也未傳開,既然不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