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不少民夫在運糧中凍傷手足或疾病而死……”
朱棣合上奏摺,嘆息道:“可也虧得是冬天,否則,徵調這麼多青壯農夫,國計民生更要大受影響了。可笑一些官紳無視民間疾苦,一味吹捧戰功,討朕的喜歡,民間卻流傳著唐人的一首詩句:‘信是生男惡,反是生女好。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
朱棣索然一笑,搖頭道:“縱是嫁作比鄰,那比鄰埋骨沙場,守寡之婦,還不是一樣的悽苦不堪?”
夏潯本道朱棣好大喜功,聽他竟說出這番話來,顯見方才一番話並非隨意而出,確是有所感悟,不禁為之動容,忙站起身來,欣然說道:“皇上能這樣想,實為天下之福!”這一次,他毫無恭維之意,實是發自內心。
朱棣道:“所以,你能不戰而屈人之兵,退卻我大明一方強敵,還成功挑起他們內戰,功莫大焉!只是……”
朱棣微微鎖起眉頭,沉聲道:“朕雖非好戰之君,然強藩外虜,卻不能坐視其大,否則必成國之大患,為千秋計,當戰時,還是要戰的!眼下,瓦剌、韃靼暫時得以平衡,如果這種相互制約的局面能夠維持下去,朕自然要息兵歇戈,休養民生,如果虎狼壯大、再度環伺,覬覦我中原,還是要搶先下手,防患於未然!”
夏潯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有時候發動戰爭並非窮兵黷武,而是為了長遠的和平和安定,只是這個分寸實難把握,稍一不慎,就越了界限。
由此,他又想起了那枚印鈐,在他想來,那枚印鈐一旦落入蒙古人之手,將是後患無窮,他也不是能掐會算的活神仙,此刻自然不會想到禍兮福所倚,那枚印鈐後來竟起了莫大作用,成了阻止永樂大帝一而再、再而三,徵完瓦剌徵韃靼,陷入按下葫蘆起來瓢,終成窮兵黷武的關鍵所在。
接下來,他就該講起從哈密受哈密王派兵護送一路返回西涼的經過了,本來這一段在旁人想來就是趕路而已,似乎乏善可陳了,他若幾句話簡單略過即可,但是夏潯這一路上卻是發生了許多事情,尤其是那枚印鈐的下落……可是這番話要怎麼說,卻頗費思量。
雖然說那西寧侯宋晟功勳卓著,如今又是永樂皇帝的親家,但是夏潯卻清楚,朱棣這個人絕不是因私廢公,亦或以功償過的主兒。功就是功,過就是過,公就是公,私就是私,這是帝王最應該明確的地方,若非如此,丘福已然戰死沙場,朱棣也不會死後削爵,將他全家發配海南島了。
夏潯正猶豫著要如何開口,不致叫朱棣遷怒於那位西寧侯爺,朱棣的目光卻突然凌厲起來,沉聲問道:“文軒,你還沒說,那洩我軍機,致你流落異域,還害死三千將士的奸細,到底是誰?”
夏潯的思緒倏地收了回來,對朱棣道:“臣與哈里蘇丹達成協議之時,他曾對臣說出此人名姓……”
“嗯?”
“錦衣千戶,于堅!”
“就是你方才所說的,在西域遇到的那個……”
“不錯!”
朱棣疑惑地道:“于堅……身為錦衣千戶,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夏潯道:“動機,臣並不瞭然。臣回程之中,曾立即下令,控制拓拔明德,鎖拿于堅待查,不過……”
夏潯趁機說起了歸程中在肅州發生的事情,朱棣萬沒想到夏潯回程中還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聽到脫脫不花死亡、阿噶多爾濟殘疾、印鈐下落不明的經過後,不禁眉頭大皺。
夏潯道:“臣在滎陽,巧遇扮作乞丐逃跑的于堅,于堅對其所為供認不諱,亦知罪責難逃,已然自盡身亡,此事滎陽府有所記載。”
朱棣定定地看了夏潯半晌,眼神隱隱閃爍,不知想些什麼,許久,他才緩緩點頭道:“此事,朕回京後,會予以處治。至於那枚印鈐,你也不必過於緊張!”
朱棣冷冷一笑,道:“本雅失裡還不是被朕逼死了?如果這枚印鈐真的落到瓦剌人手中,叫他們攪出什麼風雨,朕不憚再對瓦剌一戰!”
夏潯忙道:“臣已查明,那枚印鈐乃是落入一個江湖騙子手中。想來,此人只將這印視作一方美玉,未必會出現陛下擔心的情況。”
朱棣輕輕地道:“最好如此!”
夏潯回程中已經打聽到,朱棣北征期間,太子監國,鎮守南京,紀綱就是朱棣留守南京的心腹耳目,紀綱善於投機鑽營,比起以前更受皇帝信任,于堅洩密於敵的事情,就算只擱在於堅一人身上,都有些叫人難以理解,如果硬說此事出於紀綱授意,無人證、無物證的情況下,實難說服皇帝。
如此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