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躬身應是,朱棣又對殿上眾大臣道:“諸位愛卿也都散了吧!”
眾臣工紛紛答應,向皇帝躬身告辭,夏潯雖然答應著,卻留在那兒直到其他人都走光了也沒動,朱棣見他欲言又止,不禁問道:“怎麼,文軒還有事要對朕說?”
“是!”
夏潯下定了決心,向朱棣深深一揖,沉聲道:“皇上,方才人多口雜,臣不便問起。臣決定赴瓦剌救人之前,不知此行能否安全返回,是以曾於驛署留下訣筆書信一封,不知皇上可曾看到?”
朱棣沉默片刻,答道:“你想說什麼,朕已經知道了。朝廷有法紀,可法紀需要證據,朕不能據你一言,便處置大臣!”
夏潯道:“那麼,臣請旨察辦此案,臣一定會把此案查個真相大白,還公道於遼東軍民!”
朱棣微微蹙了蹙眉,說道:“這件事,朕已吩咐下去,派人調查了,文軒靜候訊息便是!”
夏潯無奈,只得拱手道:“是,既如此,那麼……臣告退!”
朱棣看著夏潯緩緩退出去的身影,輕輕地嘆了口氣。
夏潯那封交代後事的書信他當然看過了,他根本不需要調查,就知道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抱著必死之志趕赴瓦剌的夏潯,決不會在“遺書”中信口胡言,夏潯和紀綱沒有私仇,如果說是為了爭權爭寵,一個心萌死志的人,到了這一步也就淡了,豈會誣告他人。再者,以紀綱的為人和性格,做出這樣的事,大有可能。他很清楚,夏潯這是胸有不平之氣,在為無端犧牲的眾多將士鳴不平。
可是,直到目前為止,他對紀綱還是相當信任和倚重的,事情已經發生,北疆大局又沒有因此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結局還是相當完美的。有必要再追究此事,自斬心腹麼?紀綱邀功心切不假,可做臣子的若是個個都沒有邀功之心,皇帝如何驅策群臣呢?
朱棣更擔心的是,紀綱也算名震朝野的一位重臣了,如果要殺他,就得公佈他的罪狀,可大明暗中挑唆,使得瓦剌和韃靼自相殘殺的這些秘密豈能公諸於眾?
再者,一旦本可避免犧牲,卻因為大臣邀功,致使戰局惡化,造成許多將士不必要傷亡的訊息傳出去,那些死亡的將士家屬和傷殘將士本人,會不會因此寒心?如果以後朝廷再有什麼命令,將士心生疑慮,朝廷威信動搖,豈不就是動搖了國本?殺一個紀綱,能補償這樣可怕的後果麼?
如果有人利用這件事挑唆遼東軍民對朝廷的不滿呢?這種事情是很可能的,那些已經被剝奪軍權遷居遼東的韃靼貴族豈會放過這個機會?到時候流言四起……遼東的情形太複雜了,一下子接收的韃靼百姓又太多了,這時軍隊不隱,後果堪憂。
朱棣不想讓夏潯寒心,可是出於種種考慮,他也不想殺了紀綱,激起更大的震盪,現在遼東必須得穩。再者,夏潯和紀綱都是他極寵信的臣子,他也不想自斬一臂,左右為難之下,他只好使個“拖”字訣,先把此事壓下去了。
人人都以為皇帝可以生殺予奪,可皇帝也無法隨心所欲啊!
夏潯出了宮殿,仰天一聲長嘆:“皇帝對紀綱仍是寵信有加啊!”
他當初為了自保,擅殺錦衣衛官員,這是死罪,皇帝卻包容了他,如今紀綱為邀功而採取激進手段,致使遼東將士增添了許多不必要的犧牲,皇帝自然也能包容他。
皇帝也是人,哪能做得到六情不動,完全持公。
不出意外的話,塞外遊牧民族的問題當可順利解決,哪怕瓦剌未來又有變數,只要韃靼盡入大明之手,瓦剌也不可能再像本來歷史上那樣,壯大到足以為禍中原。他如今唯一未了的心願,就只有幹掉紀綱了。
此人不死,與國無憂,不會造成什麼大的禍害,實際上在本來的歷史上沒有他夏潯,紀綱的結局依舊是未得善終,並沒有對大明造成多大的禍害。
但北疆之事,是由他和紀綱兩人聯手負責的,那些本不必犧牲卻已變成屍骨的將士,對他來說是一份責任,旁人可以不管,他不能不管,替這些將士討回公道,是他的責任,唯有盡了這份責任,他才活得心安。
夏潯舉步行去,心中只想:“不知木恩那邊調查紀綱的事進展到了什麼程度!”
紀綱從殿下退下時,發現夏潯有意不走,頓時心生警覺,可他腳步放得再慢,總有走出去的時候,又怎能知道夏潯要與皇帝說什麼?
紀綱心中有鬼,自然心虛,他生恐夏潯告他的黑狀,又不知皇上聽了心意如何,是以心中頗為忐忑,正猶豫著想走未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