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經歷過一場慘酷的廝殺,檢點戰場之後,嬴戰冷酷地下達了命令,這裡是大漠,在這裡沒有法律,也沒有道義,弱肉強食,勝者為尊。
各大商家的馬隊護衛顯然都很明白這個規矩,二話不說,抽出刀來便開始殺人,戰死夥伴的屍體還挖個坑埋了,馬賊的屍體則直接丟在那裡,等著野狼和禿鷹分食。塵歸塵,土歸土,生命來自於大地,最終還是迴歸了它。
帳篷搭起來了,他們今晚要在這裡過夜,各個商隊輪番負責守衛,今夜負責守在外圍的商隊把帳篷搭在最外邊,他們的馬隊又依託自己的商隊,布成了一道更外圍的包圍圈,然後派出輕騎,策馬到數里之外的荒原裡守夜放哨。
炊煙飄起,開始做起了晚膳。
他們這些商隊和夏潯走的不是一路,他們是沿著沙漠邊緣,往塔里木盆地的縱深去的。冬季穿越塔里木盆地,遠比夏季舒服的多,冬季多做些禦寒措施就沒大問題了,可夏季卻是真能熱死人的,夏季最熱時,那裡的氣溫可以高達七十多度,連飛禽都不敢穿越它的上空。
拓拔明德的商隊今夜不負責守夜,他們的營帳紮在圓形營地的內部。營帳紮好了,拓拔明德帶著化名“胡七七”的于堅又巡視了一番自家卸下堆放的貨物,便在沙地上漫步起來,看到其他的商隊領袖,便會友好的打聲招呼,或者停下攀談一會兒。
他現在很重視同這些商家的關係,同他們打好交道,有助於他下一步的行動,他將來是要跟著這些沙州權貴退入嘉峪關,從而起到內應作用的。而於堅則是他有心拉攏的物件,所以現在常把他帶在身邊。
“怎麼樣,這樣的日子,還能適應嗎?”
拓拔明德笑吟吟地問于堅,于堅挺起胸脯道:“老爺放心,這點苦,我還吃得了。”
拓拔明德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再有兩天,就到羅布淖爾了,到了那裡就不是遍地黃沙了,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那裡的女子,都很美麗,哈哈……”
于堅問道:“羅布綽爾?”
拓拔明德笑道:“嗯,那是西域商道上一個極大的海子,那裡的人不種五穀,不牧牲畜,只以小舟捕魚為食,大概這天底下只以魚為生的就只有他們了吧,不過那兒的人都很長壽,八九十歲了照樣是個好勞力,還有一百歲還當新郎倌兒的人呢……”
拓拔明德所說的羅布淖爾就是羅布泊,當時還是絲綢古道上一個重要的歇宿點,羅布泊曾是中國第二大鹽水湖,它的水域面積最大時有二十萬平方公里,此時雖然小了些,也有數萬平方公里的面積,我國第一大淡水湖翻陽湖的面積現在約有四千平方公里,由此可以想象羅布泊水域的浩渺廣瀚。
于堅聽著,唯唯記下。
這些商賈慣走沙漠商道,即便如此,每個商隊依舊配備了常年跋涉在絲綢古道上的嚮導,于堅這一路上跟著他們行走,也在注意觀察路途、水源、歇宿的學問。
他有意把夏潯的行程透露給了這些帖木兒國的奸細,是想借刀殺人,借他們的手除掉錦衣衛的這個大對頭,但是對於帖木兒東征,他當然也是視如仇寇的,拓拔明德想利用他,他也想利用拓拔明德,如果能借他們的刀幹掉夏潯,再向他們通報一些假情報,誘導帖木兒軍做出錯誤判斷,讓明軍打個大勝仗,甚至一舉決定戰役的成敗,這不是一舉兩得麼?
所以,他將計就計,大膽地跟入了沙漠,他的手下也有三個人趁機混入了其他商隊,與他互為配合。想再多混進些人的話就比較難了,因為這些商隊擔心混入馬賊的內應,一般只會招募知根知底的僱工,偶爾人手不足時,會招募幾個生面孔的人,卻絕對不會太多。
氈包裡已生起了火,暖烘烘的。
煮熟的食物也端上來了,鮮美的手扒肉、烤羊腿、奶皮子、還有一些米飯麵食,非常豐盛。
安頓了部下,檢查完貨物,嬴戰回到氈帳,妙弋正坐在桌前,擺著滿桌菜餚酒食,等著他回來一起用餐。嬴戰嘿嘿一笑,在小几邊坐下,向妙弋問道:“怎麼樣,頭一回出遠門兒,還習慣麼?”
“有啥不習慣的?”
妙弋揚眸,向他嫣然一笑:“官人莫要小瞧了人家,當初人家和母親,可也曾千里迢迢,穿越河西呢……”
她現在很輕鬆,“逃”出了敦煌,避開了楊旭,似乎呼吸都不再有那種窒息的感覺了,長途跋涉雖然艱苦些又有甚麼呢,等她從別失八里回來,楊旭應該已經從哈密回返嘉峪關了,相信這是楊旭唯一的一趟西域之旅,以後他再也不會來,她依舊可以過上平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