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有說,便漠然轉向鄭和,紀綱的眼神又變得兇狠起來,狠狠地盯在他的背上。
以前,兩個人是同路人,自從紀綱成為錦衣衛指揮使,兩個人就開始各行各路、越走越遠了,而現在,已經成了對面而行,這一生一世,都不可能有並肩的時候了。
“抬了你們大人下去,施些藥吧!”
鄭和淡淡地吩咐了一聲,一旁錦衣衛趕緊搶上來,攙起奄奄一息的紀綱,給他提起褲子,兩邊一架,一溜煙兒地跑開了。施刑、觀刑的錦衣衛和內侍太監們紛紛散去,鄭和向夏潯迎上來,微微施了一禮,臉上露出些笑意:“輔國公!”
兩個人一同謀事時,夏潯一直對他很尊敬,兩個人的關係比較融洽。後來,鄭和的繼子鄭恩來,又是夏潯幫忙安排到南鎮,做了一個百戶,如今已升至副千戶,鄭和欠了他一個大人情,這關係就更好的多了。
夏潯也拱拱手,寒暄道:“鄭公公,好久不見啊!”
鄭和微笑道:“呵呵,是啊,前幾天,奉旨到北邊走了一趟,查訪一些事情,今天剛回來!國公可安好啊?”
夏潯“喔”了一聲,說道:“還好,還好,皇上在謹身殿呢?”
鄭和道:“是,皇上在謹身殿,正在等候國公!”
夏潯又“喔”了一聲,拱手道:“如此,楊某先去見過皇上,容後有暇,再與公公敘舊。”
鄭和向他微笑著一拱手,夏潯便舉步向謹身殿走去,鄭和在後面深深望了他一眼,亦自轉身離去。
夏潯到了謹身殿,候得木恩進去通稟完畢,便高聲唱名道:“臣楊旭,覲見皇上!”
稍頃,裡邊傳出一個淡淡的聲音:“進來吧!”
夏潯罪名洗脫,已然重新穿上官服,這時邁步進了謹身殿,向御書案前一揖到地,恭聲再道:“臣楊旭,奉詔見駕!”
“起來吧!”
朱棣淡淡地說了一句,夏潯向側方邁開一步,直起腰來,瞧見皇上身旁還垂手站著宮裡的大太監狗兒,不覺微微一怔。宮裡這幾個大太監,除了木恩,都是靖難起兵時就追隨朱棣左右的,他都認識,這其中,武功深不可測的,只有鄭和與狗兒兩人。
這些個太監或有勇、或有謀、或勤勉幹練,俱都對朱棣忠心耿耿。他們如今在宮中各有職司,擔任著諸如司禮監、御馬監都要害內廷衙門的職務,輕易不必隨侍於皇帝左右的,難得在這謹身殿裡看見狗兒這等大太監,夏潯不免微微有些詫異。
朱棣道:“陳瑛已將案子審結情況呈報於朕了!”
夏潯忙躬身道:“是!”
朱棣道:“朕,自然是信你的。可是錦衣衛是朕的耳目,朝廷鷹犬,既有舉告,不能不查。查,也是為了證明你的清白。總不能因為朕的信任,便叫你凌駕於國法之上,這對你並無好處!”
夏潯趕緊躬身道:“臣惶恐!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是愛之深,責之切,臣豈敢對皇上有所怨尤。”
朱棣笑了一聲,嘆道:“自從朕做了這天子,就少有人肯跟朕說心裡話了,你今天也來哄朕。不平之氣,總是有的,也應該有的,說吧,要朕怎麼補償你?”
夏潯的腰彎得更深,惶然道:“皇上,臣沒有受到什麼委屈。這些天在香林寺裡,吃穿住行,一如家中,甚至還要好些,不過是拘束了行動而已。有司既有舉告,皇上自該下旨徹查,臣心中確實沒有怨尤。”
不知怎麼的,他沒敢抬頭看朱棣的臉色,剛才匆匆一瞥間,他發現朱棣雖然看似一如既往,可那面龐上卻似籠罩著一層迷霧,叫人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憂。最可怕的朱棣,不是他大發雷霆的時候,而是他喜怒不形於色的時候。朱棣臉上那種可怕的平和,語氣中那種可怕的平靜,似乎比上一次朱棣在他面前說出要“殺佰儆百”的時候還要可怕。
朱棣“唔”了一聲,又沉默了片刻,其實只是剎那,可是在躬身等候的夏潯感覺,卻似億萬年般長久。一種看不到卻能感覺得到的怪異氣氛,叫他非常不安。此刻的他就像一隻感覺敏銳的野獸,他不知道危險來自於哪裡,卻已經感覺到了危險的存在。
朱棣又說話了:“誣告你的,是錦衣衛北鎮千戶朱圖、百戶陳鬱南,他們事情敗露之際,已立即服毒自盡,逃避國法制裁。紀綱說,是朱圖和陳鬱南以為因湖州常英林一案,你與紀綱不和,便自作聰明,想出這等愚蠢之計媚上邀寵,哼!這等愚蠢的解釋,你說朕信麼?”
夏潯欠了欠身,沒有應答。
朱棣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