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盤剝過甚,白蓮教自然也就無機可趁。否則,朝廷就算真的想剿,一直剿下去,也是剿不完的,就算真把白蓮教剿光了又怎麼樣?老百姓活不下去,一樣會反,除了大明是利用白蓮教起事,古往今來那麼多王朝都覆滅了,又有哪個是白蓮教做的?何必非把它當成洪水猛獸一般。”
夏潯蹙眉道:“可是……雖然德州起事,他們失敗了,但這反心一旦滋生,難保不會……你是我的妻子,彭家就是我的親人,我不希望你們被林羽七拖下水。”
彭梓祺嘻嘻一笑,傲然道:“相公,這你可是高看他林羽七了,若不是他林家有幻術這門道法,我家老太公都不會正眼瞧他一下,他想裹挾我們彭家跟著他造反,門兒都沒有。有我們彭家看著,他林羽七就算是一條龍,也得乖乖盤著,就算是一頭虎,也要乖得像只小貓。”
說到這裡,她握住夏潯的手,動情地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放心吧,我們彭家,不會著了他林羽七的道兒,論道行,論實力,他都差得遠呢。光憑他在德州起事的那些手段,都讓我家太公和我爹爹他們笑掉了大牙,哪會跟著他們胡鬧。”
夏潯苦笑道:“但願如此。對了,你怎麼有這麼大的自信?你們彭家……在白蓮教中,很有地位麼?”
彭梓祺只略一猶豫,便坦然說道:“白蓮教,只是一個籠統的稱呼。實際上,白蓮教下分支無數,最大的一個支派就是明教。而明教中又有無數分壇,其中南北各有一支是為領袖。”
彭梓祺說到這兒頓了一頓,一雙秋水似的眸子凝注著夏潯,一字字地道:“明教北宗的代表是韓家。明教南宗的代表是彭家。三十多年前,北宗領袖就是率先起事反抗大元的韓山童,而南宗領袖,就是扶立了天完帝國的我家老太公……”
夏潯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得快了起來,一個耳熟能詳的名字幾乎脫口而出:“那麼,彭老太公就是……”
彭梓祺嫣然一笑:“自然就是彭和尚了。”
“竟然是他!”
彭和尚的大名夏潯自然是知道的,就算對歷史瞭解不多的人,至少也知道武俠小說裡的明教五散人。只不過,在武俠小說裡,五散人是閒職,武功和作為也不算很高,實際上,比他們高明的人幾乎全都是虛構的,恰是五散人的彭瑩玉和周顛,才是元末明初真正的江湖奇人。
彭和尚是那個時代裡,最富神秘色彩的人物。袁州起事,他才是領袖,起義軍中的高階將領以他的弟子最多,但是他把弟子周子旺推上了王位,周子旺戰死後,為了爭取內部團結,他又把帝位讓給了徐壽輝,其實前後兩次,他都是最有資格坐上首領位置的人。
政治上深謀遠慮,顧及全域性,成為天完帝國各路梟雄之間的粘合劑,軍事上,他彭和尚也是一位能征善戰的大將,至正十二年,彭和尚領兵入江西,大敗元江西行省右丞孛羅帖木兒,殺死江州總管李黼,自江州再攻南昌,把大元江西平章道童嚇得棄衙而逃,接著連克饒州、樂平等十五城。一直殺到杭州,大軍過處,勢如破竹。
此人雖不及朱元璋,卻也是雄才大略,如果把他當成一個草莽,那可是大錯特錯了。夏潯得知彭家老太公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彭瑩玉彭和尚,雖然有些吃驚,卻也放下心來。
以彭和尚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此時的大明,不可能予外人以可趁之機,以他的能力,只有他把林羽七戲弄於股掌之上的份兒,又怎麼可能被林羽七所裹挾?
彭梓祺道:“所以,老太公只是想利用這個機會,把將師兩門絕藝都籠絡到我彭家,再者就是……我彭家本是南宗,雖身居青州,對北宗控制的這些地方卻一直沒有插手。現如今,南軍、北軍的主戰場就在北方,四方糜爛,太公覺得,這是一個把我南宗勢力擴張到北方的好機會。太公,無意於天下了……”
夏潯深以為然地點頭道:“既然太公就是彭祖,我自然是信得過他老人家的眼光的。這一來,我也就放心了。那咱們就早些歇了吧,明日一早,就得啟程南下了。”
這三天,夏潯可不是夜夜笙歌,除了對彭梓祺曉之以理,說服她探明父祖對於天下的態度,他還在策劃趕赴金陵的事,如今已初步擬定了一個計劃。
彭梓祺為難道:“不成,明天一早就得走了,孃親很捨不得,喚我今晚去陪她,所以……”
夏潯一呆,便道:“說的也是,這一去,就不知幾時才能回來了,你去後宅陪陪岳母大人吧。”
彭梓祺答應一聲,兩夫妻又簡短地說了幾句,彭梓祺便起身去了後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