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厚的報酬,足以叫他們舒舒服服過上幾年。
不過,他們倒也不是空口說白話,那樣的考據是沒有說服力的。這些人不但熟悉史書有載的各個朝代的歷史事件,地理變遷、人口流動,為了增長這方面的知識,他們還閱讀了更多的古籍,甚至古人寫的一封家書、題的一首詩句,都在他們研究之列。
比如哪位古人家書裡偶然提一句“秋上自家中返回任上,路上正遇洪水,又有流民遷徙,故而耽擱了行程”,這麼一句漫不經心的話,經過他們認真研究這位大官的祖籍、當時在哪裡做官,往返時要經過哪條路線,就能推斷出史書和縣府志上沒有記載的某年月日一場洪水,以及有流民若干,背井離鄉遷往哪裡的鐵證。
正因為這些人志在於此,研究古代一切史料的目的也在於此,所以在這方面的專長,的確是那些飽讀詩書的中舉官員們遠遠比不了的,陳壽找那些名士,不過是問道於盲,可這些人,卻是專門幹這個的。
只是,這幫子專門幫人認祖宗的專家絕對沒有想到,今天謝傳忠找他們來,不是要幫人認祖宗,而是要他們去給一幫專門喜歡認別人做祖宗的專家拆臺子。
他們正說笑著,謝傳忠走了進來。
謝傳忠一進來,客廳中登時靜了下來,別看這些人私下裡對謝傳忠毫無恭敬,可是見了他,卻不敢露出輕蔑的姿態。
財,也是一種勢,對他們這些求財的人來說,就是無可抵敵的大勢。
不過他們很快就發現,今天的主人未必是謝老財。
謝傳忠身邊還站著一個人,一襲道服,髮結飄巾,淡逸瀟灑,很英俊的一位年輕人。
滿廳都是客人,主人就在門口,這人是與此間主人一起走進來的,可是彷彿他才是這裡的主人,步履從容,氣定神閒,舉手投足之際,旁若無人,而此間主人謝傳忠,卻像是他的跟班一樣,背微微躬著,落後他半步,毫無一點鳩佔鵲巢的認識。
這種氣場,可不是什麼與生俱來的王霸之氣,世上沒有那種人。哪怕他是太子,打一出生就扔乞丐堆裡,他也就是一個乞丐,頂多是老爹夠英偉、老孃夠俊俏,給他留個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的好模樣,可是不管你怎麼看,他還是個乞丐。
夏潯這種氣概,是他久居高位,所行所至,總在下屬官員們的簇擁隨從之下才漸漸培養出來的,沒有那樣的地位、沒在那樣的地位上呆幾年薰陶薰陶,除非你是影帝級的演員如謝謝之流,否則你是學都學不來的。
夏潯淡淡地掃了一眼,每個人都覺得他看到了自己,可是又覺得他沒把任何人看在眼裡,本來故作的恭敬,便成了真正發自內心的敬畏。原本只是敷衍了事的起立,有的人只是微彎著膝,隨時準備坐下的,這時便悄悄站直了身子,膝彎頂著椅子向後稍移,發出一種摩擦聲。
“諸位!”
謝傳忠滿面紅光,興奮得有些發抖,謝傳忠雖然是個大字不識的粗人,卻很懂得分寸,他和輔國公府攀親帶故的事,未得夏潯允許,一直不敢對人說起,今天夏潯卻告訴他,可以對人宣佈,謝傳忠自然激動萬分。
謝傳忠向滿堂賓客作了個羅圈揖,笑道:“勞動諸位今日過來,是因為謝某有一件事,要請各位幫忙。準確地說,這不是謝某的事,而是謝某的姑爺爺……”
謝傳忠向側外站了一步,朝夏潯恭敬地拱了拱手:“大家都知道,謝某是陳郡謝氏後人,大家不知道的是,本家有一位姑奶奶,現如今就住在金陵,謝某這位姑奶奶所嫁的夫婿,就是當朝輔國公爺!”
這一下,滿堂賓客真的炸了,一個個都快把眼珠子瞪出來了:“輔國公?這位年輕人是輔國公?”
他們在北京,對遼東之事聽說的最多,當然知道如今在遼東如日中天的欽差總督楊旭,當朝輔國公爺。謝老財的便宜祖宗,是他們幫著找的,沒想到居然為此攀上了一位國公做親戚,這謝老財走了什麼狗屎運了?
謝傳忠很滿意大家的表現,他笑吟吟地站著,滿足了一會兒虛榮心,這才清咳一聲道:“諸位高朋,這位……就是輔國公!”
眾人這才清醒過來,一個個慌忙離席,鞠躬行禮,七嘴八舌地地道:“草民見過輔國公爺!”
“免禮,免禮,大家都是傳忠的朋友,不要客氣!”
夏潯笑吟吟地道:“大家安靜,請聽我說!”
一語方了,大廳中登時鴉雀無聲,夏潯道:“諸位,今日叫傳忠請大家來,是因為本國公有一件要事,要拜託大家幫忙!”
夏潯走前幾步,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