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宿……」
周康成硬著頭皮開口。
宿宿垂下眼簾,聲音悶悶的,透著沙啞:「嗯……」
周康成一時語塞,沒有繼續說下去,好在宿宿沒有多問,車裡又恢復一片死寂。
好像在大多數老人心中,人一生到頭總是要落葉歸根的。
最後這些時日裡,老院長堅持從市區醫院搬回了老城區,又或許不想嚇到孩子們,他沒有選擇回孤兒院,而是在附近醫院住了下來。
等周康成帶宿宿回到老城區孤兒院時,天空淅淅瀝瀝飄起小雨,下午三點本該太陽當頭,天空卻被厚厚一層烏雲覆蓋。
天色陰沉沉,雨水堆積在路邊形成許多小水窪,道路兩側行人腳步匆匆,濺起的雨水打濕了褲腳。
周康成叔叔撐傘為宿宿開啟車門,宿宿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回到了孤兒院,揉了揉痠疼的眼睛,從車上慢慢走下來。
「先進去吧。」周康成說道。
「嗯。」宿宿悶聲道。
周康成牽著宿宿走到孤兒院門口,小院地面被雨水打濕,空氣中瀰漫著泥土清新的氣息。
因為小雨,小院空無一人,掛在牆上的燈泡在風雨中搖搖欲墜。
冷風經過走廊和半開的房門,發出猶如鬼魅一般的聲音。
宿宿攥緊周康成叔叔的手,一瞬間覺得這樣的孤兒院好可怕,像是一隻趴在地上會吃人的怪物。
「周先生……宿宿……你們回來了?先進去吧。」
阿姨急匆匆地從外面趕回來,走得太匆忙沒有撐傘,雨水打濕了她的衣服,冰涼水珠沿著她的發梢和下巴滴落。
宿宿看見阿姨穿著黑色的衣服,他彷彿想起什麼,鬆開周康成叔叔的手,一聲不響穿過雨霧跑進走廊。
宿宿輕車熟路穿過幾條走廊,來到小朋友們玩耍的房間。
宿宿急於確認什麼,喘著粗氣推開了房門。
室內亮著暖黃的燈,光線柔軟。
小朋友們沒有像平時那樣三倆聚在一堆玩耍,他們一個挨著一個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神色迷茫無措,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氣氛卻莫名壓抑,時不時有人發出低低抽泣。
隨著房門被用力推開,他們看到氣喘吁吁站在門口的宿宿。
宿宿眼神急切地在他們身上尋找著什麼,從離他最近的小朋友到最後角落的小朋友,他們全部穿著和天氣一樣陰沉沉顏色的衣服。
宿宿想起爺爺說過的話,如果這裡的小朋友全部穿上黑色或者白色衣服,他就已經在天上看著宿宿了。
「宿宿……」落落看見他忽然出現,眼眶一下紅了。
「宿宿,院長爺爺到底了怎麼啊?他已經很久很久沒回來過了。」落落哽咽道。
房間裡逐漸響起壓抑的抽泣聲。
小朋友們情緒太容易被影響,一個傳染一個。
宿宿眼睛泛酸,走進房間,輕輕拍了拍落落的後背,問道:「院長爺爺一直沒有回來過嗎?」
落落擦掉眼角冒出的淚珠,點頭說:「對呀,去年你被周叔叔帶走之後,院長爺爺就離開了。八月份那次爺爺就比你先回來一天,還不讓我們告訴你。」
宿宿忍著眼淚,對他們說:「爺爺給我們找新家去了。」
落落迷茫道:「這裡不好嗎?為什麼要去找新家啊?」
宿宿說:「這裡當然很好呀,但是爺爺要去天上給我們找家了。」
「天上……那我們要怎麼見到爺爺啊。」
「等星星出來的時候,我們抬頭就能看見爺爺了……」
老院長去世了,在國慶後的第二天。
按照老院長生前遺願,沒有大肆舉行他的葬禮,將遺體火化後就送進墓園,宿宿和孤兒院的小朋友自始至終沒有看見過老院長的遺體和骨灰。
好像看不見院長爺爺被埋進土地,他就真的變成了天上的星星。
宿宿在孤兒院待了三天,一切彷彿和從前沒有區別,教小朋友走路、給小朋友讀故事書、陪小朋友玩耍。只是有時候下意識看向院長爺爺的辦公室,以前總是亮著燈,無論宿宿什麼時候去找他,院長爺爺都會在裡面,現在那間辦公室的燈再也沒有亮起過。
小郎他們被送到單獨的地方治療心理問題,還不知道老院長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這三天時間裡,宿宿一滴眼淚都沒有掉過,表現得一切正常。
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宿宿就趴在床頭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