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鶴年對兒子出差有萬般不捨和擔憂。
但皇命難違,唯有替晏珣準備行囊。
他嘮叨著:“你自從進京考試就沒出遠門,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出京走一走也好。山東有很多好吃的,都可以嘗一嘗。”
晏珣說:“我也覺得出去走走挺好。山東還算太平,路上不會有什麼危險。爹在京城,反而要小心。”
伴君如伴虎,還得防備官場傾軋。
晏鶴年微笑:“我跟大多數人走的路不一樣,擋不了旁人的路。”
晏珣:“……這倒也是。”
正經的翰林以修書、侍講、輪值誥敕、寫青詞為主業,說到底是玩筆桿子。
晏鶴年路子野,正事全部不幹。
“爹去徽州出差時,我天天數著日子過,每天除了當值就回家,連洗腳腳都不去……現在我出差,爹也要老實一點點。”
“嗯。”
“你是不是又約張四維聽戲?張四維聽名字就不像好人,你別被他賣了。”晏珣提醒。
晏鶴年無奈:“你對他有成見?徽商可以合作,晉商為什麼不可以?張四維隱忍有謀略,但你爹也不是傻子。”
晏珣想想,爹才不是好人,要當心的是張四維……只要我爹夠壞,周圍就沒有壞人。
江河湖海第一把交椅,就是這麼自信。
他又想起另一件事,“生產水泥需要合適的石山、最好有水路運輸,徽州有這個條件,我才選中胡宗憲。他欠我們救命之恩,怎麼還都是應該的。”
心心念唸的,還是胡宗憲。
見不到這位胡總督,多少有些遺憾!
晏鶴年笑著說:“恩情不必提,只要從利益出發。高拱厭惡徐階,就是徐閣老挾恩求報。”
俗話說,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只好送恩人歸西。
父子倆面臨分別,都有分離焦慮症,絮絮叨叨說不完的話。
晏鶴年很愛兒子,要為兒子做萬全準備。
於是,他動用神仙手段把藍道行安排進欽差的隊伍。
“藍道行是嶗山道士,有真本事的。有他守著,你應該不至於離魂。”晏鶴年摸著兒子的頭,“好好的回來,別被妖精拐走。”
“爹這話沒道理。妖精只會壞我道心,我從來不屑一顧。”晏珣昂首挺胸。
他是正人君子!陛下親口認證!
藍道行是山東人,這一趟可以給晏珣做導遊……
晏鶴年想兒子每一天都快快樂樂,即使出公差,也要過好每一日。
修牌坊寫頌揚文章,不得考察一下戚繼光祖先的光榮事蹟?從祖宗十八代開始誇,證明這是國之棟樑,天佑大明。
晏珣可以慢慢安排行程,順道遊山玩水。
藍道行突然收到出遊通知,高興得手舞足蹈:“張真人傳經一事早已傳遍道門,我這次沾你們的光衣錦還鄉!小珣不用帶太多的東西,沿途的道觀可以住宿吃飯。”
想什麼來什麼!
藍道行正想找機會離京……皇帝眼看著熬不久,煉仙丹的人容易背鍋啊!
他滔滔不絕地給晏珣講嶗山、濟南、登州、蓬萊閣,讓晏珣不禁對此行充滿期待。
如果運氣好,登蓬萊閣能看到海市蜃樓!
然而,出發前兩天的一道聖旨,讓晏珣險些笑不出來。
皇帝下旨:皇孫朱翊鈞親自去督建戚繼光牌坊,鼓舞前線將士計程車氣。
如果晏珣沒猜錯,皇帝讓他出京,有分離他和小鈞鈞的意味,怎麼突然改變主意?
裕王同樣吃驚,打聽之後告訴晏珣:“父皇做了一個夢,醒來之後就有這個決定。”
至於做的什麼夢,皇帝不說誰也不知道。
朝臣能同意?
陛下很強勢,徐階又是溫和的甘草宰相,對此並不強烈反對。
安全問題……在皇宮和王府養著的孩子,夭折得還少嗎?朱翊鈞已經是裕王第三個兒子。
風險都是一樣存在的,能不能長大得看天意!
而且皇帝還特別說明,鑑於皇孫年幼,沿途各地方官不必拜見、不得安排公費招待。
儘量不打擾地方,更沒理由反對。
……朝臣們懷疑,做夢只是藉口,皇帝真實意圖就是想束縛戚繼光。
戚繼光軍功高、正值壯年,未來前程遠大。
這次奉命蕩平小琉球,可大島孤懸海外,領兵者搞不好擁兵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