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威遠號海船是新打造的,下海儀式時只在近海試航。
現在太子親自乘坐前往倭國,晏珣口中不說,也提著十二分的心,目光時刻追隨著朱翊鈞。
看著看著,猛然發現鈞鈞似乎比出京的時候長高一些,體型矯健挺拔。
嗯,有長成美男子的潛力,比大胖子好多了。
從白天到黑夜,大海的顏色悄然變化,從淺藍到深藍,從綠色到紫色,讓人目眩神迷。
早上太陽昇起時,金色的陽光灑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傍晚,夕陽的餘暉映照著大海,讓海面上的一切都變得金黃,如同一幅美麗的畫卷。
當海浪翻滾時,白色的浪花飛濺起來,猶如珍珠般晶瑩剔透。
朱翊鈞看了幾天,還是覺得沒有看夠。
“可惜父皇不能出海,真想讓他也看看如此壯麗的景色。”朱翊鈞想起遙遠的京城,有一位孤獨的留守老頭。
晏珣:“……咱們可以畫一幅畫,回去送給皇上。”
朱翊鈞點點頭:“上岸有時間就畫……你看那些海鳥,能不能吃的?”
“遠遠看著,不知道是什麼鳥。”晏珣回答,“有些可以吃,有些不能吧?”
他對海鳥沒什麼研究,只知道海鷗。
“七月望日,襆被登舟。二十日辰正,見長崎五島。船從島間過,見大魚二,夾舟行,不見首尾。晏文瑄言,風暴或將至,神魚相護……計十晝夜,徑達所屆。魚解扶危風轉順,海雲紅處是扶桑……”
隨行翰林的筆擱下,此行的目的地已遙遙在望。
……
山口縣下間關,一身倭國武士打扮的安世,正在見足利義昭。
他在給足利義昭煮茶,舉手抬足彷彿帶著某種韻律。
“教我茶道的人說,眼看著爐火熊熊燃燒,心中的貪慾、妄念會隨之化為灰燼,如此就可平安度過一生。”
安世說著,行雲流水般給足義利昭倒了一杯茶。
足利義昭摸不準安世的來路和想法。
此人彷彿是一口深井,看不見底,又蘊含著無法猜測的智慧。
但是相比在京都跳猩猩舞、鴨子舞,到安世這裡至少還算以禮相待。
“是胡宗憲教你的嗎?”足利義昭試探著問。
安世笑著說:“是我的姐夫。他是一個風雅的人,我已經很久很久沒見到他。”
足利義昭還想試探,安世已經轉移話題:“您看我這個茶室佈置得如何?不久之後將有貴客到來,我希望以鮮花、好茶款待貴客,不在貴客面前失禮。”
“很好。”足利義昭言不由衷。
現在這種時刻,安世還有心情品茶賞花?果然內奸,一點都不想掩藏了。
足利義昭忍不住瞪了安世一眼。
安世卻笑道:“我希望此次簽訂條約能夠一切順利。天皇那邊已經沒有問題,將軍這裡也不要有問題。”
“日本不是小國,就算簽下條約,大明也不可能完全佔據九州、本州和四國三島。”足利義昭說。
“這就不勞將軍操心。”安世淡淡地說,“早點簽好條約,把明軍送走,大家都舒服。你也不想他們留在京都過年吧?”
足利義昭皺眉,他當然希望明軍越快走越好。
可是明軍走後,他這個喪權辱國的大將軍會有什麼下場?外面一些大家族已經喊出口號,罵他是偽將軍。
恐怕這一次,連織田信長都會放棄他。
唯有眼前立場不明的安世,給足利義昭一點活命的希望。
“我知道了。”足利義昭一口喝下安世煮的茶。
這杯茶,是他有生以來喝過最苦的。
……
胡宗憲把正親町天皇和足利義昭帶來山口,同時讓士兵接管了城中防務。
安世背後有大明做靠山,明晃晃地揭露在倭奴面前,不必再掩飾。
望著蒼茫的大海,胡宗憲驀然想起一句詞“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他有一種預感,此戰結束就要回京了。
主動提出致仕吧!
急流勇退,才是保全身家性命最好的方法。
“如果朝廷派特使從山東出海,最快四五天就能抵達。若是從松江府出海,六七天也可以到。”
胡宗憲默默計算時間,從派人回去送捷報,到朝廷派人來簽訂條約……順利的話,使者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