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人,對神秘力量深信不疑。
你解釋再多次,說沒有什麼“神風”,只是海上颶風,但就是沒人相信。
他們會說,為什麼倭寇來襲擊大明,就沒有遇到颶風,而正當鼎盛的元朝大軍就遇到颶風?
分明就是神秘力量。
只有實打實的勝利,才能擊碎倭人的迷之信心,以及消除大明對神風的畏懼。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朱翊鈞想明白這一點,笑眯眯地說:“既然沒什麼神風,我是不是可以去倭國巡視一下。我也不用深入其中,只要去到你說的馬關就可以。”
馬關就是山口縣的下關,位於本州島的最西端,屬於明軍控制範圍內。
“等陛下的命令,咱們不好私自去。”晏珣拍拍朱翊鈞的肩膀。
不久之前,晏珣才知道隆慶皇帝竟然讓汪德淵帶著天子之劍出海。
攻打京都,是晏珣提議的。
但天子之劍的事,他還真沒想到。
皇帝以這種方式鼓舞士氣,又可以說,讓劍代表天子出征。
晏珣想到大閱兵的時候,點將臺上的天子,對隆慶皇帝的態度不由得更謹慎。
小夥伴當了皇帝,不再是當年解衣推食、平易近人的裕王殿下。
朱翊鈞笑著說:“父皇會同意吧?他跟我說過一個夢……點亮倭國的歷史時刻,他會讓我去見證。”
“唯一的問題,就是鈞鈞你還太小。”晏珣嘆道。
一個小孩子出海,總是讓人不放心的。
不管怎麼說,前方就是松江府,先到松江府看寶船。
……
松江府是南巡的終點,看起來沒有任何危險,但呂調陽和陸繹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危險的不是松江府,而是寶船下海儀式象徵的意義。
明英宗正統八年,朱祁鎮準備重啟下西洋,派出大臣郭琰擔任福州府同知,負責造遠洋海船;同時派人巡視舊港宣慰司、滿剌加外府、蘇門答臘官廠等南洋屬地……
正統九年,福建、江西和浙江交界處爆發一千人規模的礦工動亂。這些叛軍不向浙江、江西這兩個富裕的省打,一個勁朝福建打。
正統十三年,叛軍規模發展到十幾萬人。堡宗下令派寧夏精銳和京營南下平亂……
正統十四年四月,土木堡之變前三個多月,福建叛亂的頭目之一鄧茂七被抓回京城,供出了一些內幕。
緊接著堡宗親自下令錦衣衛抓捕前福建巡按御史柳華,柳華搶先一步服毒自盡!
不久之後,就是土木堡之變。
前後想一想事情的進展,簡直細思極恐。
反對重啟下西洋和遠洋航海的勢力,太強大了!
呂調陽和陸繹都是想得比較多的人,陰謀論一下,就覺得這件事很危險。
說不定,有人會破壞寶船下海的儀式,製造一些不祥的預兆,讓下西洋的計劃再次擱置!
“誰敢搞事?不要命了嗎?皇帝連倭國京都都敢打。”
見呂調陽和陸繹風聲鶴唳,比在清江浦時還緊張,其他隨行官員不明所以。
不是他們說啊!老呂和老陸就是疑心病重!
陸繹找到朱翊鈞,鄭重地說:“殿下知道倭國的訊息,肯定想到倭國一遊。但潛伏在暗處的危險,不僅僅是外敵,希望您以安危為重。”
“掃興。”朱翊鈞很不滿。
興致勃勃地想著去見證歷史,卻被迎頭澆了一盆冷水。
不僅僅是外敵?難道還有內敵?
晏珣皺眉想了一會兒,“我知道陸大人的意思,但今時不同往日。皇上循序漸進,用了七年的時間佈局,誰主動跳出來搞事就是找死。”
“小心一些總是好的。”陸繹說,“我希望從今日開始,直到寶船下海儀式結束,由我陪在殿下左右。”
“睡覺呢?”朱翊鈞問。
“我陪著。”陸繹說。
晏珣:“這就不必了吧?有我陪著殿下。”
好嘛!老陸狼子野心,想搶我的位置。
田義也憤憤不平,這些人怎麼那麼愛搶太監的活?有種你們切一刀啊!
有陸繹和呂調陽這兩個疑神疑鬼的,南巡隊伍進入松江府格外謹慎肅穆,當地官員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是鬧哪出?
知道的是太子來南巡,不知道的看這陣仗,還以為是來奪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