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調陽率先出列辯解:“回陛下。若是同朝為官就需要避嫌,那今後朝中高官的子弟都別參加科舉。不如現在就定下這項規矩,諸位同僚認為如何?”
來啊!互相傷害啊!
張居正的兒子不許會試,將來王錫爵、晏珣、申時行……連沈一貫的兒子都不許會試!
誰贊成,誰反對?!
皇帝忍著笑,心想呂調陽還挺能懟人的。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立刻有人反駁。
定下這項規矩,就是斷自家後人的路啊!
“既然如此,你們憑什麼說本官必須避嫌?要說本官舞弊,你們先得證明張敬修的文章不可取!”
呂調陽這話有詭辯的嫌疑。
因為能闖到會試這一關的,水平再差都不會差到哪裡去。
有時候,中不中就是運氣問題。
除非張敬修差得離譜,否則怎麼證明其不可取?
呂調陽一擊獲勝,不動聲色地看了晏珣一眼……還得是老夫啊!
沒等晏珣出來表演,其他同考官們紛紛站出來,漲紅了臉衝言官發難:“無稽之談!汙衊誹謗!”
如果言官彈劾晏珣認出馬洛的卷子,他們說不定會在一旁看好戲。
但彈劾的人自作聰明,說晏珣透題,一棍子把所有考官都掃進去。
題目是誰定的?
是同考官們分別出至少一道題目,再由主副考官從中選擇。
若晏珣真的透題,那麼他們所有人都有舞弊的嫌疑。
豈有此理!欺人太甚!
朝堂上兩派吵成一片,晏珣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有沒有可能,帶節奏彈劾他“透題”的人,是在幫他?
若像彈劾呂調陽那樣,說他認出考生卷子,晏珣沒辦法自證。
但把重點放在“透題”,反而把晏珣摘出來。
這番神操作似曾相識,會不會是鈞鈞乾的?
看見沈一貫都不得不站出來維護自己,晏珣欣賞著同僚們維護自己的英姿,心情很不錯。
言官們傻眼了,原本十拿九穩的彈劾……拿著呂調陽和晏珣刷業績,還能博取一個不畏權貴的名望,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到底是哪個大聰明拿“透題”說事?
豬隊友啊!
吵到後面,呂調陽放出大殺招:“既然諸位認為我有徇私的嫌疑,我也無顏為官,懇請陛下允許臣致仕!”
……被彈劾就辭職以證清白,是官員的慣例。
一般來說,都是擺一個姿態。
然而,眾人覺得呂調陽的辭職是發自內心的!
瞧他那神色,簡直就像一隻大鬆獅犬,在像皇帝搖尾巴。
高拱和張居正:……來了!他又來這套!內閣會吃人嗎?
皇上按慣例挽留:“呂卿素來公正,朕相信你不會徇私。三場並重是朕反覆強調的,如今正好讓世人知道,朕是認真的!之前有人跟朕說,有個新科進士連蘇軾是誰都不知道,這不是笑話嗎?這種人把八股文寫出花來又如何?”
眾人只能先附和皇帝,但是對張敬修上榜,還是有人不服氣。
皇帝笑著說:“接下來的殿試,朕親自出題、做主考官,朕來試一試張敬修有沒有才華。”
眾人:……
雖然不能質疑皇帝徇私,可事實上不是不可能啊!
說一千道一萬,張敬修身為大學士的公子,一開始就不該參加會試!
問題又繞回來,若自己當上大學士,自家子弟是否應該回避?
想必接下來一段時間,京城都會熱議這個話題。
張居正暗暗鬆了一口氣,事情到這裡,總不算太壞。
若是敬修這一科不過,他會讓兒子迴避……要麼等到他獨掌大權、要麼等到他致仕,結果就是敬修不得不蹉跎多年。
這對張敬修而言,很殘酷。
要說被言官找茬,皇帝也是一個受害者。
因為冷落陳皇后、愛釣魚鬥蛐蛐、時不時微服去郊外打獵等等不良行為,他沒少被言官勸諫。
現在見到言官們落敗,皇帝內心暗爽,但也知道朝堂上一定要有這種反對的聲音。
他話鋒一轉:“言官以言為本職,聞風奏事、拾遺補闕,是為了補救政務,防範徇私舞弊之事。朕知道,你們也是出於公義。歷來諫官不以言獲罪,更應該秉承正義,不能造謠汙衊。朕也不能偏聽偏信,以捕風捉影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