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好處,就是能享受大孝子貼心的照顧。
喂藥這種事且不必說,大孝子還聽從太醫的話,總是陪在晏珣身邊。
“我給你唱小曲吧?以前我生病的時候,你給我唱的。”朱翊鈞說。
晏珣笑道:“我都忘了唱的是什麼,你還記著?你若有精神,背《帝範》給我聽吧!”
有時間不背書,你還想唱歌?我回去之後怎麼跟張居正交代?
朱翊鈞端端正正坐著,開始背書:“朕聞大德曰生,大寶曰位。辨其上下,樹之君臣……”
朗朗的背書聲響起,傳到外面守衛的錦衣衛耳中,也傳到呂調陽等隨行高官耳中。
“晏大人不愧是太子殿下的老師,病中還要檢查太子的功課。”
“還得是太子!換作其他人不暈船就算了,哪有這個精神背書。”
“背的是帝範?晏大人對殿下的期待很深啊!”
《帝範》的作者是唐太宗李世民。
滿朝文武,只要還有政治理想的,都對太子飽含期待!
這一路上,朱翊鈞對晏珣的過分親近,高官們都看在眼裡,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一來,晏珣是治《禮記》的,在外人面前謹守分寸,進退有度,不讓人拿到把柄;
二來,自古以來君主收買人心,都是很肉麻的。
和那些推食解衣、寫情書的戲精相比,太子已經很收斂了。
比如,晏珣知道有個叫雍正的皇帝,給年羹堯寫的奏摺批文——
“朕實在不知怎麼疼你,才能對得起天地神明。你用心愛我之處,朕皆體會得到。”;
“我二人堪稱古往今來君臣遇合之榜樣,足以令後世羨慕流口水”。
炫恩愛之餘,還一口一個寶貝,說什麼“你不負朕,朕不負你”。
這要不是雍正皇帝寫的,年羹堯得大喊“他性騷擾我啊!”
都說年羹堯居功自傲、囂張跋扈,這一封封肉麻的情書砸下來,誰不迷糊啊?
這日朱翊鈞背書累了,伏在晏珣身邊眯著。晏珣卻睡不著,發散思維想到很多君臣相得的故事,又想到舅舅的提醒。
“真拿你沒辦法。”晏珣暗暗心道。
“珣珣。”朱翊鈞呢喃一句,又繼續睡。
“說夢話呢!”晏珣想著,輕輕拍著朱翊鈞的背,讓孩子睡得更安穩。
這一次出巡,像是做夢一般,實現了長久以來的夢想,也有了跟太子朝夕相處的機會。
就像當初一起去山東,增進師生父子之情。
這樣的機會,回京之後不會再有。
等將來他們都老了,在花前月下暢想當年,會是很溫馨美好的回憶吧?
人生不能全是打打殺殺,還要溫情滿滿。
不知過了多久,朱翊鈞揉著眼睛醒來,對上晏珣的笑容,也眉開眼笑。
“珣珣,將來你有了小孩子,我給他選一個最好的老師。”
“我的孩子?我還沒想到此事。”晏珣誠實地說。
他已經改變了歷史的程序,子孫大約不會遇上“水太涼”或“頭皮癢”的困擾,但他總覺得成親生子是一件距離自己很遠的事。
儘管,他的行李裡也有一份給王玉燕的禮物。
許久不見,不知王姑娘是胖了還是瘦了?
……
陸繹得知晏珣生病,親自過來探望,在外面等候。
朱翊鈞說:“若是打擾到你休息,我就讓他離開。”
說著,他鼓著臉齜牙咧嘴:“你看我這樣兇不兇?”
晏珣笑道:“你面無表情的時候最兇。”
“哦……忘了是誰教的,說是太子不能喜怒形於外,面無表情別人就猜不透我的心思。”朱翊鈞說。
“我想單獨見一見陸繹,有話跟他說。”晏珣語氣認真。
朱翊鈞站起來,突然抱了晏珣一下,笑著叮囑:“你跟他說高興的事,別在為沒發生的事憂思過重。”
“知道了。”晏珣乖巧點頭。
小的老氣橫秋,老的還挺配合。
陸繹進去找晏珣說話,有些問題想開誠佈公底跟晏珣探討。
朱翊鈞步履輕快地走出去,突然問隨行的太監:“皇祖父在的時候,有好些寵幸的道士,聽說不少都是道門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們知道哪個符篆最靈嗎?”
田義回答:“若說符篆,應該是白雲觀的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