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鶴年怕水匪?
忘了他以前是幹什麼的?
只是這個卦象太離譜,他不知道怎麼開口。
扯了幾句話安撫少年人,他悠然地講坐船心得。
“乘船要有遊玩的心態,聽雨打烏篷,看岸邊的烏柏、水中白蘋與紅蓼、各式各樣的橋、炊煙裊裊的魚舍……”
若無執念在心頭,人生何處不清歡。
“爹,若是遇到風浪,船翻了又如何?”
“嗯,既坐船,就不要怕翻船。”
揚州就在那裡,著急或者淡定,總是會到的。
為了避免失禮,他們提前了兩天到,可以從容整理儀容、打點禮物。
晏珣上一次來,直接住進了鹽商顧輕侯的園林裡,這次只能先在客棧投宿。
汪德淵帶著平安去親戚家,他沒有請帖,不能參加石大人的宴席。
但他並不失落。
一個摩拳擦掌要去小秦淮賣藝的少年,哪裡還看得上大人們虛偽無聊的宴席!
晏珣望著汪德淵幾乎飄起來的背影,嘖嘖兩聲。
汪家既然讓汪德淵出來,就該知道放虎歸山的風險。
反正這不是親弟弟,管不了那麼多。
晏鶴年也沒說什麼。
他似乎陷入某種奇妙的境界中,時不時拿銅錢出來看。
“見鬼了,桃花運?沒道理啊?銅錢壞了?”
只可能是銅錢壞了,不能是他學藝不精。
更不可能真有二百斤的富婆看上他!
在客棧休息一日,吃了有名的河鮮芽筍獅子頭,就到了石大人設宴的正日子。
父子倆穿著新做的綢緞長衫,帶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出門。
宴席在一處園林舉行,走到那附近,就遇到許多乘轎子的官員和坐籃與的富家少爺、文人雅士。
本朝對乘轎子有過嚴格的禁令,景泰年間規定,三品以上官員才可以乘轎;
成化十三年進一步規定,必須是文官三品以上、年齡六十以上者才可以乘轎子。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到了如今,連皇帝都沉迷享樂,何況官員。
出了京城,普通官員無論幾品,想坐轎子就坐轎子……正所謂花花轎子人人抬。
籃與是繩轎的一種,其實就是一個大竹籃,人坐在竹籃裡,前後兩個人抬著走。
坐在裡面是舒服,就是有些不雅觀,活像鄉下人抬豬去賣。
晏珣現在坐得起籃與,但是寧可走路……待宰的肥豬不吉利啊!
“愛惜民力,不以人為畜,是讀書人應有之義。”晏鶴年讚道,“我兒有仁者之心。”
總之在老父親眼裡,兒子做什麼都是對的。
獲得邀請參加宴席的賓客中,像晏家父子這樣步行的是極少數。
來到設宴的園林前,門口竟然已經排著幾個送禮物的。排隊的多數不是賓客本人,而是他們的隨從。
晏珣提著禮物走上前排隊。
負責登記禮物的門房接過禮物,旁邊有個老書生寫在禮單上。
並沒有像影視劇那樣,當眾大聲唱禮單。
收下禮物,門房禮貌地說:“高郵晏老爺、晏少爺來了!我家主人已在恭候,裡面請!”
“多謝。”晏鶴年客氣回禮。
他為人處世,對上不諂媚畏懼、對下不高傲輕蔑。
一個大胖子從籃與下來,聽到門房的話,“咦”了一聲,轉頭看過來——
“莫非閣下就是高郵晏鶴年?”
“正是在下。”晏鶴年望過去,疑惑地問:“公子面生,不知尊姓大名?”
能出現在這裡的,都是潛在客戶。
胖子皺了皺眉,很快恢復淡然的神色:“我姓顧,家兄揚州鹽商顧輕侯。聽說你拒了顧家的養女?我還想著是何等人物!”
“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尋常,難怪連顧家都入不了尊駕的眼。”
來者不善?
旁邊一些客人看過來……沒進門就有好戲看?
晏鶴年神色不變:“原來是顧公子!當時只有小兒在場,還以為令兄開玩笑。令兄莫非是認真的?我倒想攀這門親事,只怕無緣。”
明明是顧家悔婚,怎麼說成他不識抬舉?
晏珣也說:“顧公子若有心,不妨勸一勸令兄。實則我們也還沒死心啊!誰不知顧家豪富!你看看我,眼睛都冒金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