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鶴年此行,先從通州碼頭坐官船到南京,再轉道徽州績溪。
行李上船,依依惜別。
晏鶴年望著送別的眾人,感慨:“以前我去哪裡都帶著小珣,如今卻要拋下他出遠門。他是個跳脫的性子,還請諸位多擔待。”
過了一個年,徐時行已改名申時行。
新出爐的申翰林笑道:“若小晏大人還跳脫,就沒有比他更穩重的。”
跳脫的人有耐心編書?
有耐心給未出世的皇孫搞百年大計?
晏鶴年是親爹眼神,看晏珣總像小孩。
翰林院的人都覺得,晏珣簡直是一代卷王。
可憐的人哦,年紀輕輕不知道經歷過什麼。
晏珣灑脫揮手:“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爹一路順風!勞駕諸位來送行,休沐日去太白樓沐足,全記我的賬!”
年輕翰林們鬨然叫好。
小晏大人真懂行……太白樓沐足還能聽曲,又不會被御史捉住馬腳。
幹得!
晏鶴年無奈,他還沒走呢,小珣已經想好去哪快活。
這是捨不得爹?還把自畫像卷著塞進行李?
分明想老爹快走別礙事啊!
通州碼頭依然熱鬧非凡。
上一次進京,是父子齊趕考。再次來這裡,已是父子雙鼎甲。
下一次再來,又不知是何等場景。
山一程水一程,父子終於到了分別時刻。
晏鶴年乘坐的官船漸行漸遠,晏珣和兄弟朋友們目送好一會兒,不得不回城。
申時行拍拍他的肩膀:“徽州和揚州同屬南直隸,令尊這是回鄉,莫要擔憂。”
晏珣點點頭,爹這次要途經高郵,但公務在身不可停留。
回程的時候若不趕時間,倒可以回去祖墳上香……列祖列宗這幾年累得冒煙。
餘有丁眼珠轉一轉,問:“既然是去沐足,我可否邀請一個人?”
“誰?”
“我在國子監時候的老師,高拱!”
眾翰林嚷嚷:“……小余!你一定是皮癢!兄弟們!扛著他扔下河!”
請老師去沐足?你真是好學生!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老爹出門的前十天,晏珣像放飛的小鳥。
到休沐日,晏珣站在太白樓前,手持一把花鳥工筆圖的摺扇,在徐徐春風中笑吟吟地扇啊扇~~
他穿著合身的月白色長袍,臉上抹了張公代言的潤膚香油,扇子一揮,香風隱隱。
申時行、王錫爵、餘有丁、戚元佐等新朋舊友很賞臉,坐著馬車聯袂而來。
晏珣神秘一笑:“諸位好運氣,今日有新曲聽。”
喲喲?真的是勾欄聽曲?
曾經被高拱在簾子衚衕抓過現行的戚元佐小聲問:“高大人沒來吧?”
餘有丁連忙說:“你們都要扔我下河,哪裡敢請他?”
看晏珣穿得那麼風騷,今天肯定有好聽的曲子~~
這些人之中,要數晏珣年紀最小。申時行、王錫爵都要比他大十歲左右。
年輕小弟這麼會辦事,大哥哥們很滿意。
太白樓的一樓是茶樓,二樓提供沐足服務,有一間間雅間,隱約聽見絲竹管絃和女子說笑聲。
翰林們搖著扇子,以最儒雅瀟灑的姿態走上二樓。
……既然是東廠的買賣,人前得注意君子形象。
關起門來就不一樣,稍微放縱一點點,也是讀書人的雅趣。
推開房門的一瞬間,他們還在期待裡面是怎樣的角色小娘子。
可……
“啊?這?李大人,你怎麼在這裡?”年輕翰林們目瞪口呆。
在那裡給琵琶調絃的,不正是太常寺少卿李開先?
眾所周知李開先擅長戲曲樂器,今天能聽到新曲子沒錯。
可哪有人帶著老師一起沐足的?
餘有丁控訴地看著晏珣……我要請老師高拱你不允許,憑什麼你自己帶老師?
雙重標準?
晏珣恭敬地給李開先行禮,對眾人說:“李先生有一首新曲,難得今日休沐,讓我們聽一聽。我想這不是巧了?正好一起沐足、一舉兩得。”
來都來了,其他人還能怎樣?
只能老老實實地跟長輩問好,排排坐等待店家送木桶和熱水。
什麼勾欄聽曲?小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