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和北監,彙集天下頂尖的讀書人。
讀書人巧舌如簧,能把人吹成一朵花,也能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前期都在質疑晏珣帶壞裕王,現在輿論跟煎魚似的大反轉……
眾口一詞誇晏珣是做實事的能臣,裕王仁者愛民、慧眼識英才。
跟排練好似的。
皇帝對此……詭異的興奮。
裕王以前慫得鵪鶉似的,竟然被嚴世蕃欺負。這麼沒本事,一點不肖朕,看到就晦氣,想甩兩巴掌。
現在晏裡晏氣,居然順眼一些。
陛下大手一揮,將十里鋪七處皇莊的管理權交給裕王,只要上交內府的租銀不比往年少,其他隨便折騰。
煉丹、研究造化之道都行……朕拭目以待。
至於裕王跟晏珣怎麼合作、分成,內府不管,誰吃虧了不許告狀不許哭。
裕王興沖沖告訴晏珣:“往年水旱蟲害的,這些皇莊打饑荒,只上交三瓜兩棗。咱們嚮往年看齊,相當於不用租銀。”
言下之意,白得幾個莊子。
發了!發了!
晏珣琢磨出不對勁,京郊的皇莊都打饑荒,遠一點的可想而知。
難怪《紅樓夢》裡頭,賈珍說莊頭烏進孝來“打擂臺”,合著莊頭中飽私囊是公開的秘密?
晏珣隱晦地提及這點。
裕王眨眨眼睛:“哪家都是這樣的。皇家還好,用太監管事。無根之人還不可靠,其他人更不可靠。”
無論派誰管理,時間長都有弊病。
以小見大,皇莊如此,地方各級官府和軍隊又如何?
所以朝廷才倡導“德治”,人人有道德,連太監都知道禮義廉恥,天下太平。
此題暫時無解。
晏珣斟酌著說:“吏治的問題,歷朝歷代都難。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我們先從手頭幾個皇莊以及盧溝橋外工坊做起!”
裕王點頭:“父皇其實一直考慮改革吏治,你殿試時的策問,論的就是吏治。這個難題,以後是你們的重任。”
殿試中,晏珣就吏治改革提出言之有物的觀點,因而高中探花。
因為這篇文章,晏珣在皇帝和裕王心中,是吏治改革的備用人選。
晏珣笑道:“是我們。”
裕王微微一怔,躊躇滿志笑著:“是我們。”
變法會觸動許多人的既得利益,非常遭人恨。
“我們”要更加強大才行。
皇帝連皇莊都交給裕王管理,裕王不是太子勝似太子。
微妙的變化處處可見。
裕王府的小太監去皇店買東西,管事太監笑眯眯:“搭頭送田公公的,不記在賬上。”
裕王最敬重的老師高拱,更是隱隱有未來首輔的姿態。
至於晏珣這個未來皇孫老師,也炙手可熱,許多人給他送小魚乾。
徐階想方設法拉攏高拱和……晏珣。
高拱不領情,一副“這是我應得的”;
晏珣滑不溜手,永遠在正經和不正經之間反覆橫跳。
就在徐階決定出大招時,端水大師嘉靖皇帝忽然召見。
“卿可知昔日成祖立儲舊事?對此你怎麼看?”皇帝的聲音朗朗響起。
徐階很為難……
暗暗腹誹:明成祖猶豫傳位太子朱高熾還是漢王朱高煦,因為朱高煦實在出色。
但您的兩個兒子,能比朱高熾還是朱高煦?裕王現在看著,比景王優秀一點點。
皇帝對自己養兒子的水平沒點數,徐階不好直說。
似乎看出徐階一言難盡,皇帝沒有逼他立刻回答……“卿回去想一想,再答覆朕。”
徐階走出永壽宮,習慣性地望望誥敕房的方向……
如果知心仙鶴在京,這種為難的問題,皇帝是不是會問晏鶴年?
不對。
他猛地睜大眼睛,皇帝不是為難,是在試探他!
如果皇帝滿意裕王,還問他這個問題,就是試探他有沒有二心!
從前景王跟嚴黨關係密切,跟他的關係也不錯。
他幽幽嘆氣,伴君如伴虎,何況還是一頭心思莫測的仙虎。
回去之後,他找來去過皇莊的張居正,問:“皇帝問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張居正微笑:“老師不必猜疑,就事論事即可。朱高煦造反,難道不是成祖皇帝搖擺不定,給他不切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