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這些年過得小心翼翼,卻對海外有一種天然的好奇和嚮往。
大約是永樂皇帝血脈覺醒,他有開海下西洋的雄心。
晏珣說起哥倫布發現新大陸,西洋人進入大航海時代,裕王望著地球儀,神色逐漸嚴肅。
這是高老師不會跟他說的。
太嶽也不會說。
是他們不知道,還是不願意告訴他?
晏珣之前培養爹的時候,講課零零碎碎不成系統,現在給裕王講課依舊如此。
他說了一會兒航海,又講起數學。
裕王聽了一會兒,笑道:“這是天元術,元代有個算學大家叫朱世傑,著過一本《四元玉鑑》,可解你方才說的四元方程組。”
“殿下會?”晏珣詫異。
裕王搖搖頭:“我不會。聽著挺有意思,你詳細講講。”
晏珣虎軀一震,擼起袖子教裕王解方程……讓皇子沉迷數學,總比女色好吧?
皇帝知道後,一定會賞他緋袍金帶!
晏珣探訪裕王,有人向高拱通風報信。
高拱匆匆從國子監趕過來……都說晏珣教壞裕王,他要抓一個現行!
結果一來就看到:
“殿下要用這些運算子號,最好用阿拉伯數字……是不是便捷很多?”
“嗯嗯……晏編修再給本王出一道題。”
“咱們先來簡單的,假設邊疆軍糧只剩35萬石,每日消耗7萬石……”
一個緩緩說題,一個認真計算,紙上寫滿奇奇怪怪的符號。
高拱望望天,我在哪裡,我在幹什麼?
裕王跟他讀書雖然態度誠懇,絕對沒這麼專注,連有人來都不知道。
田義再次上前稟報,裕王抬起頭,連忙站起來:“老師怎麼來了?”
晏珣也趕緊過來給高大人行禮。
高拱看看這兩個人,大概是計算得太投入,裕王的臉上都沾著墨水……
他微微嘆一口氣:“原來殿下對算學也感興趣,老臣慚愧,在這方面並不精通。”
裕王連忙說:“我也是有空才學一學,沒有耽誤您佈置的功課。”
晏珣老老實實地說:“我只是略懂,找殿下探討一下。”
高拱微笑:“只怕你不僅僅是略懂。人人都說老夫古板嚴厲,可我並不是不通情理,只要不耽誤正事,學一點算學不是壞事。”
到底是誰說晏珣的壞話?
這是帶壞殿下嗎?
帶殿下去簾子衚衕微服私訪的那個太監,才是該死!
高拱坐在一旁,晏珣訕訕地講不下去。
“你們當我不存在,我聽一聽晏郎怎麼講課。”高拱溫和地說。
……他後來才知道,那日經筵,晏鶴年不動聲色地幫過他。
看樣子這對父子,比他想象中更有眼光。
晏珣便真的當高拱不存在,把裕王當自己老爹一樣教。
他教老爹,態度既孝順又嚴格,用這種態度對裕王,算歪打正著。
高拱的神情漸漸和煦……
從前他覺得,張居正適合教未來皇孫。現在覺得,晏珣也很不錯。
不愧是人人都愛的探花郎。
晏珣在裕王府上,無心插柳柳成蔭,得到高拱的認可。
便宜侄孫楊仲澤拿著一份任命書到晏家,一進門就抱著晏小四、小五、小六乾嚎。
“祖宗想坑我啊!虧我特意送信回家,讓我娘給他們加雞腿!嗚嗚,這麼坑我,明年說不定我就去見他們了!”
年紀最小的晏小六說:“楊少老爺你輕點,勒得我喘不過氣!”
“叔祖和表叔在家嗎?我是來告別的。”
晏小六說:“陛下接連幾日給我們爹賜荔枝丹,爹進表謝恩。翰林院掌院李大人說爹的文章好,讓他輪值誥敕房,今日開始當值。”
楊仲澤驚訝得連乾嚎都忘了,口水嗆得連連打嗝。
輪值誥敕房!
這是所有翰林的夢想!
誥敕房是距離內閣最近的地方,職能說起來簡單,掌書辦文官誥敕……
但卻可以近距離接觸內閣大佬、得知軍國大事。
多少內閣大臣都是從誥敕房走出去的!
他知道晏叔祖是三元及第,知道晏叔祖不久前做經筵展書官……
但做夢都不敢想叔祖已經半隻腳踏入內閣!
以後這不是表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