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暗潮洶湧,對翰林院中影響不大。
至少表面看來是風平浪靜。
年輕翰林們剛羨慕完晏珣,又得羨慕晏鶴年……都說翰林要煎熬,他們怎麼不用煎熬?
有“天意”了不起啊!
晏珣沐浴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只能拿出備考的態度好好編書。
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出一點點紕漏都會被人挑出來做文章。
這個時候,他更羨慕老爹……只要給皇帝翻書就行,這種近身伺候的活,不就跟阮公公一樣嗎?
他真的成了太監的親兒子!
對開經筵的事,朝廷上下還是很期待的。
嘉靖皇帝剛登基那會兒勤奮好學,月講、日講、午講、溫講全都不少。
曾經,他在學習《洪範》時,對侍從說“朕見顧鼎臣所講……恐溫書之日有所失憶……“,皇帝擔心溫講答不出老師提問!
後來都是被嚴嵩矇蔽了啊!
時隔多年後,嘉靖皇帝重開的這次月講,辦得一絲不苟。
經筵講官高拱和瞿景淳對自己的文章斟酌又斟酌,務必要真知灼見、一針見血,把對方比下去!
晏鶴年……到鴻臚寺學習“展書”。
當初狀元郎天街誇官時,鴻臚寺的官員近距離圍觀仙風道骨的晏鶴年。
現在晏鶴年來學習禮儀,又有好些人來圍觀。
“晏修撰,你真的是做展書官,不是陪陛下修仙?”鴻臚寺官員不死心地問。
晏鶴年:“……我是翰林院修撰,不是道士。”
“哦!是這麼回事!但依本官看,你去陪陛下修仙,比那些道士靠譜。”
此人一看就是神仙下凡,還能再活五百年。
玩笑歸玩笑,禮儀是一點都不能出錯。
到經筵這日,鴻臚寺官員指引一眾經筵官按官職大小排隊進入文華殿。
晏鶴年站在後方,看著前面一眾大佬的背影……
徐階、袁煒、李春芳、高拱、瞿景淳等等,內閣大學士、六部尚書、左右都御史、在朝的勳貴全都領職責來參加。
除了主講之人,其他大多是特許旁聽的“侍經筵官”。
這些就是執掌大明帝國權柄的人!
如果說皇帝是一艘大海船的船長,這些就是掌舵之人,大丈夫當如是!
文華殿內,司禮監大太監黃錦帶著阮瑛等首領太監、小黃門,手捧經史子集佈置御案和講案。
皇帝御極四十一年,這一場經筵與其說是文官給皇帝講課,不如說是皇帝欣賞一場打嘴仗的大戲。
嚴嵩走了,剩下的人要怎麼鬥?
皇帝升殿入座,諸大臣行三跪九叩之禮,再依品階站好。
整個過程中,站位、禮儀、跪拜都嚴謹細緻。
徐階先到講案前,簡略講開經筵的重要意義……皇帝重開經筵,多麼重視儒家經典,是大明之福之類的場面話,就讓出講案。
接著就是高拱和瞿景淳出場。
兩人互視一眼,高拱先到講案,講了一篇核心為撥亂反正的文章……
引經據典長篇大論,核心思想卻是,為嚴嵩當權時蒙冤的人翻案。
至於哪些人冤枉,高拱有自己的衡量標準。
不愧是脾氣剛硬的高新鄭,一上來就放王炸。
皇帝本來老神在在,打著吃瓜看戲的主意。萬萬沒想到,第一把火就燒到自己身上。
這是平反冤案?這是攻擊朕啊!
晏鶴年站在皇帝身側,聞著若有若無的龍氣,安安靜靜地把書停在某一頁上。
皇帝的目光落在書頁上……親賢臣,遠小人。
嗯?
他淡淡地說:“你們要重開經筵,就講這些?若要給誰平反,內閣先拿個章程出來,朕要看看誰是冤枉的。”
他沒有罵高拱,因為朝廷需要一個敢噴的“賢臣”。
尤其這個賢臣是裕王的老師,能驅趕皇子身邊的小人。
高拱大約也明白自己的定位,才敢直言不諱。
輪到瞿景淳講書,說的卻是“在其位謀其政”,我一個翰林侍講,就做翰林院的活,比如修大志這種事,就是分內之事。
不向有的人,手伸得特長,見到什麼好處都想撈一把。
袁煒聞言但笑不語,徐階躺著捱了一槍。
皇帝擺擺手,示意接下來各方辯論。
“真理越辯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