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老伯伯,您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我才剛吃完早餐,又吃啊……吃不下的。」這回老伯伯說的話清晰了許多。
鄖淵正想開口,老伯伯又自顧自地說起話來:「我不吃……留著吧,留著吧,放在這裡。」
查房的護工推門進來,見狀,把虞聲和鄖淵拉到一邊,悄聲解釋起老伯伯的情況。
原來,這位老伯伯不是第一次不肯吃飯了。
每週總有那麼四五頓飯,老伯伯會推拒半天,直到肚子裡唱起「空城計」,才自己拎起勺子吃一點兒。而更令人揪心的,是老伯伯不願意吃飯的原因,竟是想要把飯菜留給已經好久沒來看他的子女。
老伯伯早早就沒了老伴兒,因為與老伴兒感情深,所以一直沒有找續弦,一個人當爹又當娘地將一雙兒女拉扯長大。過去日子過得艱辛,經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老伯伯就習慣了自己少吃點兒,好將飯菜留給兒子和女兒。
如今,老伯伯的一雙兒女都學有所成,生活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倍。兒子入了外籍,在新加坡創業,女兒在上海某家著名企業擔任營運總監,都是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但由於工作繁忙,倆人只好把留在莞城老家的老父親「託管」在晚晴居敬老院。
敬老院的醫療裝置齊全,護工服務專業周到,讓一對兒女都很放心。只是沒曾想,老伯伯到了敬老院半年,就開始鬱鬱寡歡。
邵主任給兩個孩子打了幾通電話,他們卻以各種理由推脫,遲遲沒有回來看望老父親。
敬老院的護工沒敢將實情告訴老伯伯,只安慰他說孩子們過一段時間就來看他了。可老伯伯像是有所感知一般,精神每況愈下,最終發展為阿爾茲海默症。
虞聲還沒聽完,就紅了眼眶,她深吸了一口氣,仰了仰頭,想把眼底氤氳出的水汽壓回去。
她還在偷偷調整情緒,後腦勺就被溫熱的手掌輕撫了一下。手掌動作很輕,似乎是在安慰她。
虞聲愣愣地回過頭,只見鄖淵背著手站在她身後,一雙溫潤的眸子平視著前方。
除了那張俊朗的側臉在逆光之下比平時柔和了不少外,一切都平靜得彷彿剛剛一觸即離的親近,只是她的錯覺。
「別難過了,」良久,一句特意放輕語調的話落在她耳畔,「我們去哄老伯伯吃飯。」
和乘車去莞城時的狂風暴雨不同,回去綏城的這一天,陽光格外燦爛。晚晴居敬老院門口的樹梢上,一對慄背伯勞在枝頭跳躍,長長的黑褐色尾羽向兩邊不斷地擺動著,發出婉轉清脆如銀鈴般的叫聲。
排在前面的同學一上大巴車,都趕緊挑了背陽那面的位置落座。
等虞聲他們上車的時候,車上就只剩下另一半烤得滾燙的皮椅了。
虞聲坐下之後,調整了一下車頂的空調口。空調風闖過刺眼的陽光,打到他們的頭頂上。等車開出去好一段路,才勉強涼快了些。
因為剛吃過午飯,坐在靠窗一排的虞聲有些昏昏欲睡,她把車窗簾子往後一拉,就伏在前座的扶手上睡覺。
可惜這車窗簾子並不打算遂她的意,簾子總是隨著司機的減速或剎車,「嘩」地一下滑到前面。每當這時,窗外的烈日就又重新把她籠罩在一片悶熱之下。
鄖淵一個人坐在虞聲後排靠通道的位置上,目睹了她扯了好幾次窗簾仍舊無果的全過程。
見她眉頭緊蹙,強忍著酷熱,鄖淵起身換到靠窗的位置上,把惹惱虞聲的窗簾往後一拉,將窗簾的一角攥進手裡。
虞聲早已困得不行,察覺到四周暗了下來,也沒心思多想,腦袋往雙臂間埋了埋,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鄖淵的手肘撐在窗邊,骨節分明的手扯著前面的窗簾,替虞聲圈出了大巴車上唯一的一方陰涼,自己卻被曬了一路。
直到回到綏城市區,虞聲搓了搓眼睛,伸了個懶腰就要醒來,鄖淵才緩緩鬆手,放開了被他捏在手裡一路的窗簾角。
睡飽了的虞聲惺忪著睡眼,睨了眼迅速滑到前頭的車窗簾子,望著外面暗了許多的天色,打了個哈欠,渾然不知剛才鄖淵為她擋太陽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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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記得小學暑假跟校隊外出集訓時,車上坐在後排的小哥哥就是這樣替我們拉了一路的窗簾。
雖然過了這麼多年,我已經不記得他是誰了,但這件事情卻一直記著。
【開v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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