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義禮站起身拿了一張紙巾替他擦了擦臉頰:「這是林有悔以前原創的故事。」他摸了摸葉維廉的臉,說:「以後你醒了,如果需要我陪,就把我叫醒好了,沒關係。」
葉維廉感覺自己最近真的比玻璃還脆弱,他又紅了眼眶。王義禮拉他起來,牽著他的手在客廳裡漫步。對面公寓樓已經黑洞洞的,這個點,街道上也沒有多少車與人。但偶爾還是會有點聲響。葉維廉看到他們洗過後掛在露臺上的衣物在濃鬱的夜裡微微晃動,底下是一個空出來的花盆,王義禮在等王善禮移栽給他一盆薄荷葉。葉維廉從來沒覺得生活有這樣真實過。
第37章
曾姝沒有葬禮。金茂墜樓者的訊息一直被葉世齊壓下來了,所以曾姝不能有葬禮。殯儀館後廳,葉維廉捧著骨灰罐放進一格小小的抽屜,合上,格子上寫著曾姝的名字。葉維廉站著不動,過一會,轉頭和王義禮說:「好像還好,還是有地方可以來看望她。只是過去開車要開一個鐘頭,現在只要三十分鐘。」
王義禮拍拍他。葉維廉摸了摸曾姝的名字。漂亮的曾姝,嬌貴的曾姝,在名流晚宴上挺著大肚子,還是穿露肩長裙,細高跟的曾姝。她的一生都收在這個小小的罐子裡了。
下午,王義禮帶葉維廉去了美孚阿婆那裡。王義禮必須回警署處理點事,到了不一會就走了。阿婆領葉維廉去生鮮市場買晚上吃的菜。快下班的點,生鮮市場狹窄的過道都十分擁擠,地面都是菜葉和積水。葉維廉提著購物袋,愣在入口,說什麼都不肯進去。
他問說:「為什麼不能去超市買啊?」
阿婆扯過帆布購物袋,說:「為什麼要去超市買嘛。」
她一手拽著葉維廉一手拿帆布袋,和兩旁小販熟門熟路打招呼。路上碰到街坊,有個阿叔指著葉維廉問:「這是你阿孫嗎?好像不像啊。」
阿婆忙著挑土豆,說:「是啦,你眼鏡要換過了,這是我阿孫啦。」
葉維廉尷尬笑笑,一直低頭看著黏糊糊的地面,防止髒水濺到鞋面上來。阿婆把一袋子蔬果塞給他,又健步如飛地跑去買熟食。葉維廉擠過幾個人,拖著購物袋追上去。他的白色襯衫短袖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道類似魚血的汙漬,他整個人頭皮都麻了一下。
市場裡很悶熱,人擠人,氣味複雜。阿婆和燒臘店老闆講價講得差點吵起來,葉維廉聽得頭都快裂了。阿婆最後端了端後瓶底蓋眼鏡,認真道:「成交,半隻燒鴨送我一點鴨骨架。」
買好菜到出口便利店,阿婆買了兩支雪糕,遞給葉維廉一支。他們坐到門口的長凳上休息,阿婆攤開手腳,咬著牛奶味雪糕,舒了口氣。她捅了捅旁邊的葉維廉問:「聽說你們家超級有錢的哦?」
葉維廉慢吞吞剝開雪糕,看了會,沒說話。阿婆自顧自說:「那阿義算嫁入豪門了嗎?」
葉維廉笑起來。阿婆看他,幫他把雪糕包裝紙扔進一邊的垃圾桶裡,又轉頭進便利店買了一盒阿華田遞給葉維廉說:「你試試吃一口雪糕喝一口阿華田,阿婆的獨家搭配。」
葉維廉照做了,感覺自己在冒傻氣,但是很好玩。午後的陽光斜斜照過來,他們兩個靠在便利店門口,像兩塊被曬軟的糯米年糕。阿婆絮絮叨叨地給他講很多日常的事,肥墩墩的一個人,說兩句就喜歡捅一捅葉維廉叫他給反應。
他們聊了不知多久,王善禮從街對面衝過來,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阿婆的肩,叫道:「給你們兩個打電話發簡訊,沒有一個接的啊!我從家那邊邊走邊找,路口垃圾桶都翻過了,結果你們坐在生鮮市場門口談天吃零食。」
阿婆舉起半桶薯片問她要不要。王善禮一屁股坐到她旁邊,繼續罵:「阿義急得要命,打不通你們的,就打給我,叫我過來找人。」
阿婆不滿道:「那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出來散步吃點東西怎麼都要擔心?」她轉頭對葉維廉說:「王sir有點太黏人了吧,這你都受得了?」
王善禮懶得理她,又問葉維廉:「你感覺還好嗎?阿義說他馬上辦完事過來吃飯。」
葉維廉點點頭。阿婆摟了摟葉維廉的肩,說:「阿廉跟我一起不知道多好,對吧?要不周末你有空再過來,阿婆帶你去推牌九,要不就去荔枝角公園附近那間dis舞廳跳舞。」
葉維廉電話響,他看手機螢幕,發現確實有一串未接來電。他接起來,王義禮在那頭問:「在做什麼?一直不接電話。」
葉維廉說:「陪阿婆買菜,他還給我買雪糕了。」
王義禮笑起來,他問:「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