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媽最近心情不好,她也到了更年期,你少跟她計較,多理解理解她……」顧屏說,「她是你媽媽,也是為了你好。」
顧輕言的呼吸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他微微閉上眼,半晌才有力氣回復顧屏的訊息:「我理解她,那誰來理解我呢?我覺得我夠理解你們了,上學的時候除了教輔材料我和你們開口要過任何東西嗎?
我就不羨慕別人家小孩的新漫畫書,新手機新手錶嗎?你淘汰下來的三星我用了四年,卡到連網課都不能看,我表達過一句不滿嗎?」
顧輕言索性將胳膊搭在櫃檯上,將那個冰袋放在紅腫的地方,單手敲了這麼多字,指尖微微發抖:
「她是為了我好嗎?她無非是覺得楚皓是985名牌大學,說出去有面子,能讓人羨慕,她壓根就不知道在她眼裡完美的楚皓帶給了我多少傷害,她一點都不在乎。」
「所以你也不用勸我了,她一時半會兒想不明白,那她就想,在她想明白之前我不會再踏進這個家半步。如果我的東西放在家裡讓你們覺得礙眼,你們挑個放假的日子給我寄到學校吧。」
顧輕言發完這條訊息後吸了吸鼻子,強行忍著不讓眼淚掉出來,流過他剛擦了消毒酒精的傷口。
坐在櫃檯後的醫師抬眼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說點什麼,最後又止住了話頭。
顧輕言將冰袋還給她時,裡面的冰還剩了大半:「謝謝。」
醫師看著他,半晌後拉開下面的抽屜,從裡面抓出了一把糖塞進他手裡,一句話沒說,可顧輕言好像明白了她想說的話。
他嚥了口唾沫,再次開口時聲音有些顫抖,但卻仍鄭重重複道:「謝謝。」
……
顧輕言到ngu基地的時候,他們已經熱火朝天地在陽臺上擺滿了燒烤要用的食材。
而其中有已經烤好的熟食,被杜興賢偷偷吃了好幾串。
楚山野看見顧輕言回來,連忙放下手裡的活走過來,悄悄從口袋裡摸出兩個小柿子:「這是我從杜興賢手上搶救下來的,特意給你留著嘗嘗,特別甜。」
他說著就將柿子輕輕餵進了顧輕言的嘴裡,柿子在唇齒間炸開,一股濃鬱清甜的味道驟然席捲了所有味蕾。
顧輕言眨了眨眼:「好甜。」
「對吧?」
楚山野對他笑了下,邀功似的湊到他耳邊說:「特意給你留的,知道你在學校忙一天了很累。」
顧輕言放下揹包的指尖頓了下,若無其事道:「謝謝。」
「今天在學校都忙什麼了?」
楚山野又端起剛剛放在桌子上的食材:「還是亞青會的面試?」
顧輕言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含糊地應了一聲,不想被他看出自己隱藏起來的情緒,原本準備提著包直接上樓,卻不小心用了受傷的左手,臉色倏地一白,咬著牙才沒疼出聲來。
楚山野的目光落在他左手上,將烤盤和食材遞給了路過的童然,追上去蹙眉道:「你左手怎麼了?」
「沒什麼……」顧輕言避開他,「你不是要去幫忙嗎?」
楚山野抿著唇,眉眼間多了幾分陰翳。
這時其他人都在陽臺上幫忙,屋子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楚山野按著顧輕言的右肩,將人困在了樓梯的拐角處,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你別發瘋,楚山野。」
顧輕言加重了語氣,聲音裡卻染上幾絲鼻音:「我累了,想去休息,不要跟著我。」
兩人離得很近,楚山野才看見他臉頰上那道已經結了痂的傷口。
雖然遠看不顯眼,但落在他眼中仍覺得觸目驚心。
「你怎麼了?別嚇我……」他問,「你今天是不是沒去學校,去哪了?」
顧輕言能感受到他語氣中的害怕和心疼,咬著牙,不太願意告訴他真相。
楚山野對張梓柔的印象應該還算不錯。
因為張梓柔不會在當事人面前表現出厭惡和輕視,只會在顧輕言的面前表達那些不堪入耳的惡意。
可等他撞上那雙小狗一樣濕漉漉的黑眸時,那在家裡客廳中來不及發洩的委屈忽然後知後覺地找上門來。
楚山野的手心覆在他的手背上,燙得他忍不住想把手縮回來,卻又貪戀這份真實的觸感。
人可能就是這樣矛盾的生物。
顧輕言鼻尖發酸,快速地眨了眨眼,似乎想這樣把眼淚憋回去,卻發現自己好像沒法在楚山野面前隱藏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