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下,他解開鎖屏,發現還是顧屏在跟他發那些有的沒的訊息。
顧屏給他轉了錢,讓他去吃點好的,他沒收。
顧屏說他媽媽現在還在哭,讓他安慰一下張梓柔,他也沒去。
在他印象裡,顧屏一直是這樣的老好人形象。鄰居和朋友都誇老顧是個好丈夫,可他們都不知道顧輕言在被張梓柔折磨的時候,顧屏只會在旁邊看著,什麼也做。
顧輕言走到二樓的陽臺旁邊,吹著晚風,一條條地翻看著顧屏的訊息。
「你媽媽什麼脾氣你不知道嗎?你別跟她計較,她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等過兩天你給她道個歉,這事不就算完了嗎?」
顧屏說,「她是你親媽,你對她多一點包容,多一點理解,對不對?」
顧屏帶給顧輕言的傷害和張梓柔的不一樣。
在別人眼裡是「老好人」的親爹,總是能用這麼溫柔的話打擊他,讓他從不開心變得更不開心。
小時候顧屏在他的教育中完全隱身,平時早出晚歸,週末加班應酬,有一段時間顧輕言對「父親」這個角色的印象是完全空白的。
後來他上初中,顧屏升職,工作才稍微輕鬆了不少,平日上補習班終於有空接送他了。
可他依舊用了好長時間才和這個父親熟悉起來。
張梓柔的控制慾固然可怕,但顧屏這個隱身的父親也沒好到哪去,甚至比張梓柔還過分。
顧輕言看著他發來的那一螢幕絮絮叨叨的話就煩,蹙眉回道:「你別說了,我不可能給她道歉的,錯的又不是我。」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說話?」
顧屏也不樂意了:「你媽媽這麼多年為你做了多少事你記得嗎?」
「記得,但她怎麼傷害我的我也記得很清楚……」顧輕言說,「你別勸我了,我真的沒法當成什麼也沒發生過。」
「那你能一輩子不回家嗎?」顧屏說,「你現在鬧脾氣,你怎麼可能因為一個外人一輩子不回家呢?」
「既然我們沒法達成共識,那我就一輩子不回家好了。」
顧輕言現在沒了難過,心裡只剩疲憊和煩躁:「反正張梓柔的實驗也成功了,她這樣管教確實能管出來一個事事服從她的孩子,她還有什麼可不滿意的呢?反正她要的從來都不是小孩,是個精密合格的機器,我又算是什麼呢?」
他一口氣敲完這些字,順手將顧屏給遮蔽了,主打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還沒等他把手機放回口袋裡,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繼而楚山野焦急的聲音響起:「哥,你在幹什麼?」
他按住顧輕言的肩,這才鬆了口氣,將人往懷裡拉了下:「你……別離窗臺那麼近,我害怕。」
顧輕言剛開始還有些懵,這會兒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你覺得我是想跳樓嗎?」
他這句話剛說出來,就被人捂住了嘴。
「咱們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楚山野面色嚴肅,「一會兒敲三下木桌腿。」
顧輕言動了動唇,蹭過他掌心的薄繭,讓楚山野往後縮了下手。
「平時沒看出來你這麼封建迷信……」顧輕言說,「這個詞又沒怎樣。」
楚山野慢慢放開按著他肩的手,神色有些落寞:「可我真的害怕你想不開。」
他覺得楚家雖然不管自己,但卻不至於讓他覺得窒息,而且他本人的性格也比較尖銳,不太容易被別人拿捏住。
可顧輕言不一樣。
雖然沒直面那種病態的控制慾,但他從顧輕言透露給他的隻言片語中也能感受得到拘束和不自由。
在他看來顧輕言很像一根柔韌的橡皮筋,可以承受巨大的壓力。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可能就忽然崩斷了。
楚山野不敢想像那個「崩斷」的瞬間,連說話的語氣都小心翼翼的:「哥,我們回屋好不好?你要是想去陽臺吹風,下次我陪你一起?」
顧輕言看著他眼中的討好和緊張,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把小狗頭髮:「我沒有想不開,只是剛剛有些悶得慌,現在好多了。」
楚山野「嗯」了一聲,卻好像還不是很放心他,仍牢牢地抓著他的胳膊,直到將人帶回屋裡時才鬆了口氣。
顧輕言坐在床邊,微微仰起頭,楚山野彎下腰吻了吻他的唇。
是很簡單的親吻,蜻蜓點水似的,可楚山野卻樂此不疲,一次一次地輕輕親他,好像在欣賞一件易碎的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