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頭到尾都是貼著的,幾乎沒有縫隙,看來是互相當成暖爐了,手也牽著,掌心貼掌心,就差十指相扣。
雁響看著那兩隻手,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如此親密無間他都快不認識這兩個人了。
旁邊阮再少還在翻評論,雖然打出來的字還是那個元氣軟崽,但臉上卻沒什麼情緒,雁響感覺心裡有塊地方塌陷下來,於是指著大圖跟阮再少開玩笑:「你看我們像不像落難夫……啊不不不,難兄難弟?哈哈哈……」
阮再少抬頭看著他的眼睛笑了笑,但沒接過這個話題,看起來就像是在遷就雁響,不想拂了雁響的面子。
雁響收回手嘆了口氣,怪尷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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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家的時候阮弘奕已經做好晚飯了,老頭子前幾天也得了流感,不過免疫力比雁響好點,現在早就好了,只是嗓子還有點啞。
阮弘奕看見他倆進屋,高興地吼了聲:「正好,開飯!」
他喉嚨卡痰,又吼得大聲,聽著跟泥石流似的,雁響走上前接過他手裡端的板栗燒雞:「嗓子沒好就別聞油煙,不是說了我回來做嗎?」
阮弘奕摘下圍裙,吹鬍瞪眼:「等你回來都幾點了?餓都餓死了!」
「您就那麼餓嗎?」
「我是怕餓著我孫子!」
剛在路上吃了半碗涼皮的阮再少:「……」
「其實我還不餓啦……」阮再少心虛地瞟了眼天花板,「爺爺今天這麼高興啊?」
「那是!」阮弘奕坐下來,夾著筷子指向桌上的板栗燒雞,臉上露出得意之色,「你看這是什麼?」
雁響看向他指的地方,嚴謹地說:「板栗。」
阮弘奕:「……」
「哈哈重點肯定是雞啊!」阮再少哈哈笑著拍雁響的肩,問阮弘奕,「這雞什麼來頭?」
「我今天去你姑姑家一眼就相中了這隻,知道為什麼嗎?」阮弘奕語氣難掩激動,但聲音斷斷續續的,讓聽得很費力,「你姑姑把院子隔成兩半,這隻單獨住一半呢!咳咳咳……」
阮再少給他拍背順氣:「豪華單間啊!那姑姑能給你?」
「不啊,我偷的!」阮弘奕理直氣壯。
阮再少和雁響:「……啊?」
接下來阮弘奕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這雞是如何上竄下跳,他又是如何一邊躲開女兒的巡查一邊身姿矯健健步如飛抓到這隻雞的,加上嗓子冒煙說話漏風很有喜劇效果,把阮再少逗得合不攏嘴。
雁響給阮弘奕盛了碗湯潤嗓,見阮再少又掛上了招牌式的酒窩,心裡不免慚愧,還是爺爺會哄。
一頓飯下來吃了一個小時,最後阮弘奕捧著碗喝湯,慈祥地看著正在擦嘴巴的阮再少:「開心啦?這幾天總是不高興臉蛋都不嫩了,多笑笑嘛……」
阮再少擦嘴的手一頓,低著頭說:「在笑呀……」
「爺爺年紀大了有代溝,不願意跟我說就跟他說嘛,別老憋著。」阮弘奕指了指雁響。
阮再少跟雁響對視一眼又瞥開,站起來往外走:「我散散步,一個人。」
單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口,阮弘奕就問雁響:「他最近有什麼煩心事啊?你天天跟他在一起知不知道?我都給你做這麼一大桌子菜了,透露一下唄!」
雁響:「……」
謝邀,這菜根本不是做給我吃的!
阮弘奕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忽然慌張地站起來:「哎呦是不是要退潮了?快把人叫回來!」
平時退潮或漲潮也沒見他這麼緊張過,雁響拉住他:「沒那麼早,半夜才退呢,而且今天的潮不大的。」
阮弘奕卻置若罔聞,抖開雁響的手,魔怔似的望著遠處的海面,喃喃自語:「我這幾天老做夢……」
後面的話像裹著泥沙滾在喉嚨裡,雁響沒聽清,見他這幅魂不守舍的模樣只好道:「行行行,我去把人叫回來,您好好待在屋裡,碗我回來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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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再少說要一個人走走,雁響本來不該打擾的,但阮弘奕這麼擔心肯定又他的道理,雁響只能折中跟在阮再少後面看著了。
這時遊客還挺多,不少人搭起篝火準備燒烤,周圍人都三兩成群,只有阮再少形單影隻,像個不合群的小孩負氣地踢著沙子。
他偏過頭望向海面,神情跟剛剛阮弘奕的有些相似,目光下垂,眉間有淡淡的哀傷。
身後的歡聲笑語推著火光染盡他的後背,雁響看著,突然就不想等到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