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滿米抬頭,看到王垠丘脫了西服外套搭在肩頭,靠在從學校開出來的公務車邊上等他。王垠丘不知道等了多久,有點無聊地低頭踢著地上的幾塊石頭。
齊滿米愣站在大門口,叫了聲:「王垠丘。」
王垠丘朝他招招手,說:「過來坐坐看轎車。」
齊滿米跑過去跳上副駕駛位。王垠丘開著車,帶齊滿米沿著江邊兜了一圈。他幫齊滿米開了半扇窗,風呼呼吹進來。齊滿米打了個噴嚏。王垠丘把自己的外套扔在了他身上。
齊滿米抱著那件還帶有王垠丘體溫的西裝外套,把頭探出去了一點。城市的霓虹街道朝他湧過來。沿路的高樓大廈好像是自己跳進車燈裡的。齊滿米興奮地扭頭到處看。他傻傻地和王垠丘說:「我們比賣花阿伯的三輪車快很多哎。」許多年後,齊滿米第一次坐飛機飛越城市上空,他坐在小小的舷窗邊,發現自己並沒有多激動。他兀自想起1997年12月的某個晚上。他這個鄉巴佬因為沒坐過幾次轎車,覺得小轎車好像在街道上低空飛行。他和王垠丘飛越市中心,在雜貨店邊停下來,就著頭頂的小燈泡,挑了一本1998年的日曆,然後去米線店吃了宵夜。
齊滿米腦袋裡轉來轉去,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對王垠丘說:「後廚的阿姨說想給你介紹物件。」
王垠丘把手撐在小桌子上,說:「去年王國銘也想給我介紹物件。王芝銳聽說後,很興致勃勃地打越洋電話過來打聽,王垠丘這個人性格爛脾氣差成這樣,是哪個女的要這麼倒黴。」
齊滿米咧嘴笑出來。王垠丘彈了下他的臉頰,逗他說:「而且我是不是登記結婚了啊?」
米線店老闆把兩碗雪菜毛豆米線放到桌面上,熱氣漫開來。王垠丘的臉變得有點模糊。齊滿米感覺自己胸口癢癢的,他不知道是不是確實有一隻長翅膀的小毛毛蟲擦過了他的心室和血管。
第18章 熱戀(三)
有天齊滿米下班之後,王垠丘載著他去看望林巧兒。王垠丘在路上和他說:「巧兒姐可能情緒很差,要好好陪她。」
但那天齊滿米推開病房門,林巧兒靠在床頭掛著液,神色很平常地聽著收音機裡的電臺節目。王垠丘和老喬出病房去吸菸區聊天。齊滿米把床頭櫃上自己做的小兔子拿起來捏了捏。林巧兒忽然流起了眼淚。
齊滿米愣坐在旁邊握住了她的手。林巧兒哭得顫抖起來,掐著齊滿米的手,一直掐到齊滿米的手背留下印痕。林巧兒什麼都沒說,哭完之後,拿紙巾擦了擦臉,和齊滿米說了聲:「對不起。」
他們邊聽著收音機節目,林巧兒邊蠻有興致地開始問齊滿米:「寶寶的小名,你覺得叫什麼好?」
齊滿米搖搖頭。他也沒什麼文化,取不出什麼名字。但是為了讓林巧兒能開心點,齊滿米信誓旦旦地說:「我回家翻翻王垠丘的書,想想寶寶的名字。」
第二次去看林巧兒的時候,齊滿米寫了滿滿一頁紙的乳名。他用鉛筆字跡歪歪扭扭地寫:「立立、小橘子、小河、喜喜」
他和林巧兒湊在一起,小聲地討論了半天。後來林巧兒決定寶寶的小名叫「開心」。
那天,他們兩個坐在床側,林巧兒還穿著病號服,手裡抓著半個橘子,朝齊滿米笑說:「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哦,寶寶叫開心。他是男寶寶。以後滿米你可以記得世界上有一個小孩叫開心嗎?」
齊滿米點點頭。他是個記性蠻好的人,記住林巧兒孩子的名字有什麼難。
林巧兒又紅了眼睛,流著眼淚和齊滿米說:「他只有六個半月大。」
齊滿米那時才知道,林巧兒流產了。院還要繼續住下去,為了治療癌症。老喬想著把婚慶公司重新開起來了,兩個人都不工作根本負擔不起醫藥費。
那時之前婚慶表演團的挺多姐姐已經跑到外地工作去了,回來的人稀稀拉拉。齊滿米和儲圓圓靠在婚慶公司充滿黴味的廳堂裡,等著其他願意回來工作的姐妹。
王垠丘雖然時常吐槽老喬齊想一出是一出,整個人都不靠譜。但是老喬一開始開得起這個新興婚慶公司,是王垠丘借的錢。現在重新開起來,王垠丘又轉了他一筆錢。王垠丘靠在婚慶公司門口,和老喬說:「這是投資啊我跟你說。」
老喬捶了下他的肩頭。他們沉默了一會兒。老喬問他:「你和齊滿米怎麼樣了?」
王垠丘低頭看了會兒鞋面,說:「也沒怎麼,他就人在這兒就行。我又不奢望說哪天我倆談物件了。哎,但是,雖然王芝銳教育我半天,我還是挺不敢相信兩個男的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