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再做災神……」安瑤哼笑一聲,眼神裡卻流露出苦澀,「是啊,沒人會喜歡災神。」
就連林遇曾經那麼堅定的人,也都改變了想法。
莫清知道安瑤是想起了他假扮林遇說的話,那時安瑤受傷的眼神仍歷歷在目,莫清的語氣不自覺地弱了下來:「那便不做災神了,今後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安瑤看向屬於自己的那座小小的、無名無姓、甚至辨認不出是男是女的神像,嘆了口氣。
「可是莫清,天災抹除後,也一樣還會有人禍,世間八苦,並不會因為天災的消失而消失,苦難是無法被抹除的。而且我作為災神,雖職責是布天災施八苦,但我同樣有責任,為凡人消解不在天命簿上的無妄之災,我怎麼能特意去增加他們的災難?」
安瑤捏搓著脖間項鍊,又想起若夢和撫生曾經對她的教導,最後一絲猶豫也消失殆盡。
「我天生災神神格,若災神不復存在,那我算什麼呢?」
陽極神格,如生、財、福、愛、善等,因集聚著凡人的希冀和美好願景而生。
可陰極神格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嗎?罪惡、死亡、苦難,陰極神格之所以存在,不也是因凡人的意念和境遇而生嗎?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陰陽二者相交相融,從而形成新的和諧體。
因為有衝突,因為有矛盾,這世間萬物才得以豐富多彩,以各種形態存在著,互相影響制衡著。
即使不被人們所期待,惡會存在,死亡會存在,苦難也會存在。
安瑤淺淺一笑,與多年來的心結達成了和解:「千百年前還沒有神明之時,世間便是如此,有生就有死,有善就有惡,有福就有禍。如今有了應凡人信仰而生的神,有了指引世間永珍的天命簿,我們要做的,是順應天意,尊重人世間的發展,不插手凡人的命運。」
「我知道,凡人都不喜歡我,那就不喜歡吧,可我得喜歡我自己,我要認同自己存在的意義。」
莫清並非不懂這些道理,只是他覺得那些罪惡之人,不配他的尊重,不配有好的結果。
為什麼就不能逆天而為?為什麼要讓他們好過?
莫清注意到安瑤如釋重負的笑容,明瞭她的選擇,向她最後確認一遍:「你真的不願意幫我嗎?」
安瑤沉默了許久,眼中滿是失望:「我以為我年紀比你小這麼多,這些總該是你來教我,卻沒想到竟是我來告訴你這些。」
她指著安華廟盡頭的安華神像,突然大聲道:「只需一樣東西,我今天就能讓你看清楚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我問你,你看著那座安華神像的時候,看到了什麼?」
莫清轉頭,望著安華神像許久。
即使安華的傳奇故事過了千百年,這一座神像不知換了多少次,從它的精細程度也依舊能看出鋯州人民對安華的感情和敬仰。
莫清輕聲道:「你是想說凡人的信念嗎?」
身後之人並沒有回應,似是用沉默在說他答錯了。
「凡人的誠心?」莫清耐著性子又說出了一個答案。
他剛轉回頭想求證對錯,可身後哪裡還有半點安瑤的影子。
「……」
這丫頭……莫清忘了她有多狡猾了。
罷了,她不願意,也無法強求。
只是這樣一來,她和林遇都得多吃點苦了。
莫清沒有去追安瑤,移身回了他的小屋。
而趁莫清答題之際逃出安華廟大門的安瑤,在渾身神力得以解封的瞬間,立刻瞬移去了隱秘的街邊小巷,她感覺這輩子好像都沒有跑過這麼快。
雖然慶幸自己的演技騙過了莫清,但安瑤很快又陷入了苦惱中。
她明確說了不幫莫清,只要躲得緊,莫清就抓不到她,就沒辦法實現布天災的計劃,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儘量拖延時間,想辦法怎麼破局。
但有什麼辦法呢?
父神母神等諸神被困,憑她一己之力,安華廟的法陣估計也破除不了,莫清手上還有那個逆天玩意,她一個人肯定鬥不過。
她剛才嘗試離開鋯州,去找其他地區的神求助,竟發現一離開鋯州邊界,就全忘了自己要幹什麼,踏回鋯州界內時,才又都想起來。
肯定是那逆天玩意搞的鬼。
她現在好像除了躲,根本做不了什麼。
哎?或者找林遇去和莫清對峙?他以護神者的身份,可以直接與莫清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