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再過些許日子,再另當別論也。”趙高意味深長地突然打住了話頭,在眾奴僕們的惶恐寂靜中,趙高又淡淡一笑,“如何操持成事,閻樂趙成總領了。”
“大人聖明!”奴僕新貴們齊誦了一句。
李斯一死,胡亥立即從甘泉宮搬回了咸陽皇城。
在胡亥心目中,甘泉宮再好也不如咸陽皇城富麗堂皇的享受來得愜意。論行止,甘泉宮只有山溪潺潺,而沒有咸陽裡外與渭水相通的大片水面,不能隨時裝幾個女子乘一隻快船到滔滔渭水上去折騰。論女人之樂,甘泉宮更比不上咸陽皇城錦繡如雲,隨時可弧一大把任意蹂躪。論市井遊樂,甘泉宮更是鞭長莫及。胡亥若突然心動,要喬裝到咸陽尚商坊的山東酒肆中去享受博戲之樂,與那些酒肆女侍們擠擠挨挨一團相擁嬉鬧,還當真不便。凡此等等諸多不滿,胡亥總是覺得不能恣意伸展手腳,每日窩在山坳裡直罵李斯老兒掃興,恨不得李斯立即沒有了,自己好一無顧忌地做真皇帝真神仙行樂終生。在胡亥心中,李斯這個父皇時的老功臣總是多多少少使他有所顧忌。譬如大政之事,即或李斯稟報給自己,也是李斯說咋辦就得咋辦。胡亥偶然說得一兩事,也被李斯隨口幾句說得一無是處。那次,李斯請準章邯率刑徒軍滅盜,胡亥心下大動,說要讓章邯學孫武子將咸陽皇城的兩千侍女練成精兵,由他率領出關做天子親征。李斯淡淡笑道:“孫子固然練過宮廷女兵,然卻從未率女兵征戰。兵者,存亡大計也。陛下毋以國事嬉樂。”胡亥不但鬧了個大紅臉,還得照準了李斯所請。有趙高用事,權力已經大大削減的李斯尚有如此威勢,若他還活下去還做丞相,胡亥這個皇帝能安樂麼?唯其如此,趙高說要胡亥躲避李斯滋擾,胡亥便立即躲進了甘泉宮,心想只要李斯不死他便不回咸陽,偏不見這個老絮叨李斯,他能奈何?於是李斯死訊報來的當日,胡亥立即急不可耐了,暮色聞訊,連夜便搬回了咸陽皇城。
“朕之大樂事,自此始也!”轔轔車中,胡亥如釋重負了。
這日清晨,胡亥方在呼呼酣睡之中,卻被一陣粗重響亮的呼喝聲驚醒了。胡亥竟夜作樂,最是賴清晨大睡養息神氣,驟聞攪鬧頓時大怒,眼睛還沒睜開便抓起大枕邊一隻玉佩狠狠摔了出去又狠狠罵了一句:“都拉出去扔進虎苑!”話方落點,只聽一人拉長聲吟誦般笑道:“皇帝大人該起來了,在下可有緊急國事也。”胡亥霍然坐起,光著膀子揉著糊滿眼屎急切難以睜開的眼睛,連連吼叫:“好你個大膽狗才!母士隊榜掠這狗才!先打得他滿地找牙再說!”自從知道了李斯不堪榜掠而服罪的事,胡亥非但沒有問罪趙高,反而對這種捶擊打人之法大感新奇,親自選出了二十餘名肥碩胡女,專一“成軍”了一支榜掠手。胡亥近來喜好將女字叫做“母”,故親自定名胡女打手隊為“母士隊”,只是成立倉促,母士隊尚未一試身手,胡亥深以為憾事。此刻胡亥氣惱不已,立即便想起了這群威風凜凜的母士,竟猛然樂將起來,要親眼看看一群女人如何撕扯痛毆一個大男人。
“皇帝眼屎太多了。去,給陛下扒開。”那個聲音又不溫不火地響了。
隨著話音,兩隻粗糙的大手猛然搭上了胡亥面頰,胡亥還沒來得及發作便聽得噌的一聲眼睫毛連根扯斷,兩眼裂開了一道縫隙。胡亥正待跳起吼叫,卻猛然驚愕地大張著嘴巴不說話了——偌大的寢宮佈滿了層層甲士,一身甲冑一口長劍一道黑柱正正地矗在面前!
“你?你不是咸陽令閻樂麼?”胡亥驚愕萬分,顧不得雙眼生疼了。
“陛下眼力不差。”閻樂淡淡一笑,“陛下正衣,該辦事了。”
“你?你有何事?”胡亥很覺不是味道,可又蒙得想不來何以竟能如此。
“趙公有定國之功,陛下不覺得該行封賞麼?”
“趙公?你說趙高麼?”胡亥脫口問了一句。
“陛下切記:從此後得叫趙公,不許直呼趙公名諱。”
“啊,行行行。趙公便趙公。”驀然之間胡亥又是一副乖覺少年模樣了。
“在下來知會陛下一聲,趙公要做中丞相了。”
“中丞相?”胡亥驀然驚疑又恍然笑語,“早該早該!朕立即下詔!”
“這便好。陛下該登殿拜相了。”
胡亥匆忙裹著一身侍女們還沒整好的朝衣,在閻樂甲士隊的“護衛”下,一臉懵懂笑意來到了已經變得很生疏的咸陽宮正殿。胡亥高興的是,不管閻樂如何無禮,趙高總是沒有要做皇帝,總是隻做了箇中丞相。只要胡亥還是皇帝還能享樂,趙高想做甚都行,計較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