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咋看保和堂?
大老爺蔣萬齋說,同胞兄弟不幸撒手人寰,撇下孤兒寡母無人關照,做兄長的收為內室,視如原配,此舉自古以來都譽為佳話,豈有汙言穢語之說?想我大清開國之初多爾袞攝政王也曾納兄嫂為妻,後貴為皇太后,弟妹不可固守俗人之見。
二太太說,我說不過你,可是我不想讓他在陰間裡罵我。二太太倏然想起二老爺去世時的痛苦以及那血淋淋的場面,一股粘糊糊的液體直衝喉頭,險些沒有吐出穢物來,趕忙用手帕將嘴巴捂了,一張臉兒憋得煞白。
大老爺蔣萬齋不敢再說,趕緊用手扶了二太太,衝著屋外大聲喊,來人,來人吶!
然後綾子和亭兒都慌慌張張跑進來了。綾子和亭兒攙扶了二太太到裡屋去,接著又是倒茶水漱口,又是蘸毛巾擦臉,但二太太還是吐了,花花綠綠地汙了一片。
大老爺發慌,想親自為二太太把脈,又怕二太太不肯,馬上想到穆先生,吩咐亭兒說,去藥店喊穆先生來。亭兒便跑著去了。
大老爺蔣萬齋在堂屋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中極是懊喪,看著新來的使喚丫頭綾子從裡屋出來,趕緊問,二太太怎麼樣了?
綾子回答說,已經不吐了,肚子裡吃的東西空了。
大老爺想到二太太肚裡的孩子,心中後悔不迭,這孩子貨真價實是他的骨血,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將如何是好?這麼一想,大老爺就躁起來了,揹著手在地上不停地踱步,又埋怨穆先生為什麼還不來。
像這樣慌慌張張地請穆先生為二太太治病,這是第二次。穆先生提了藥箱就急急忙忙地趕到保和堂來了。保和堂在街上的鋪面在饑民騷亂中沒有受任何損失的就是穆先生的藥鋪了,要不的話穆先生就不會這麼信心十足地出診了。
穆先生進門的時候,二太太的嘔吐情況已經基本上穩定下來了。但大老爺蔣萬齋的表情讓穆先生有些緊張。
穆先生問,你看過了?萬齋兄,有何不妥之處?穆先生知道二太太懷著身孕,這麼急頭棒腦地請他來,無非是與肚裡的孩子有關,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穆先生的問話讓大老爺不好回答,只得模稜兩可地點了點頭,說,穆先生的脈把得好,看看是否驚了胎氣。
穆先生進屋,在炕沿前的紅木凳子上坐下,先看了看二太太的臉色,這時二太太的臉色仍然有些蒼白,微微合著眼,一副惹人憐愛的樣兒。
大老爺蔣萬齋也進裡屋來,站在穆先生身旁,痴痴地瞅了二太太的臉發呆。
穆先生用幾根手指非常靈巧地搭在二太太嫩藕一般的手腕上,開始把脈。二太太的脈相併不紊亂,一副平和之態,穆先生就心中一塊石頭落地了。
穆先生對大老爺蔣萬齋說,妊娠期內,偶有嘔吐也屬正常,不必緊張。但穆先生的眼神分明對大老爺說,以你的身份如此關心二太太實在是有點像不打自招的樣兒了。
大老爺同樣也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跟穆先生說,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果然如二太太所言,今年是個好收成。保和堂單單夏糧就把春天放空的糧倉填了有五成,還有秋糧沒有收呢。如今玉米棒子已經從玉米稈上沉甸甸地裂斜出來,搖搖欲墜,粗實的穀穗子晃悠著直往地上扎,黍子已經成熟,像一束束金光燦爛的公雞尾巴,整個田野裡到處飄蕩著糧食成熟的甜絲絲的清香味,而瓜果的好味道也隨風瀰漫,無孔不入,所有人都被秋天的氣息搞得醺醺欲醉。
保和堂在這個秋天裡除了按時令拾掇地裡逐漸成熟的莊稼之外,另一項工作還是家族人事關係的統一。收莊稼是長工房的事,關鍵是帶工的老佟合理佈置人力。統一人事關係是大老爺蔣萬齋的事,關鍵人物仍然是二太太。過了二太太這一關,絲紅的事就順理成章了。讓大老爺稍稍寬心的是二太太已經答應生了孩子再說這件事,這無疑使好事多磨的大老爺看到了一線光明。
二太太的心思不在改嫁大老爺蔣萬齋這件事上,她全身心的精力都集中在即將出生的孩子身上。二太太的肚子比一般孕婦顯得大了些,所有喜歡猜測的人都懷疑是個女兒,男兒羊水少,女兒羊水多嘛。
但是二太太很自信,她在沒有外人的時候對亭兒說,給你生個兄弟,你信不信?亭兒當然說信。
已經到了深秋,天氣完全涼下來,但是二太太依然喜歡在晚飯後讓綾子和田嫂把桌子擺到院子裡,桌子上放兩碟小點或者新鮮的炒豆子之類的東西,還要沏一壺熱茶,四個人圍著桌子坐下,亭兒和綾子田嫂坐紅木杌凳兒,二太太坐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