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東西?”
龍珩冷眼瞥著楚月遞來的純色藥瓶。
嫌棄之色從眸底踴躍。
“葉楚月,爺爺他身子不好,要避諱很多,特別是進入身體的東西,定要再三檢查才是。”
“珩兒說的對,檢查一下,對誰都好。”龍宗瀚當即接過了話茬,“遙遙,去把隨行的本源醫師請來。”
“是。”
龍遙轉身離屋。
“不用了。”
身後傳來祖父沙啞又堅定的聲音,讓她不悅地皺緊了眉頭,回眸看向病氣加重了許多的老頭。
她還想說些什麼,頗為忌憚地瞅了瞅雪輓歌,終是緘默。
“爹——”
龍宗瀚拖長了尾音,無奈地勸道。
“我說,不用了,聽不懂嗎?”
本源老族長咬緊了牙關,怒焰滿目地瞪視著龍宗瀚。
龍宗瀚見老爺子態度強硬,只得敗下陣來服軟。
“小月,直接喝就行了嗎?”老族長嗓音溫和地問。
“嗯。”楚月解釋道:“這藥是我當初得到風策軍兵符令牌機緣的時候,偶然得到了,根據上方石刻的記載,需要用心頭血作為藥引,喚起裡邊的藥效。可惜只此一瓶,不再有了。”
本源家族內憂外亂,紛爭不斷。
又都是上界之尊。
龍珩、龍遙兄妹,且與楚南音的關係不錯。
她有神農傳承的事若是暴露出去,在羽翼未豐前,只會是禍患無窮。
原就舉步維艱的路,只怕會因此更加的難走。
“心頭血?”老族長微微怔住,開啟瓶蓋,確實聞到了一絲淡淡的鮮血味。
他發紅的眼睛看向楚月,哽咽到咽喉脹痛,張了張哆嗦的嘴唇,竟發現自己完全說不出話來,就像是徹底失聲了一般。
“你得傳承和心法授業,又經歷了一場生死之戰,如今還未曾好好的歇息,怎可動用自己的心頭血呢?”
老族長年紀大了。
妻子早逝。
也經歷過白髮人送黑髮人。
三個孩子,送走了龍滔滔的父親,還剩下龍宗瀚和雪輓歌。
雪輓歌嫁了出去,龍宗瀚利益燻心。
他拖著疲憊沉重的身軀支撐著隨時都會破碎掉的家族這麼久。
如今卻是淚水肆意橫流,不似個穩妥之人。
楚凌穿著依舊如風雪中苦行的百家禪衣,眸光深深地震顫著。
雪輓歌抿緊了唇,眼睛泛起了一圈紅。
“孩子,外公不穩重了,失了禮數。”
老族長扭過頭去,擦拭掉自己的淚痕。
“禮數都是給外人看的,肺腑之情才流露於親人之間,外公穩重有禮數的樣子,小月見過,寶刀未老,雄風不比年輕人差。”
楚月笑了笑,拿過母親遞來的帕子給老族長擦了擦淚跡。
想到還在修羅地獄的外祖父,她垂下了寂色無邊的眸,掩去了從臟腑裂開往外擴散的疼痛。
曾經的她。
太過於孤獨。
既期盼,又排斥,小心翼翼卻又滿身甲冑的等待著人間的親情。
卻也因此,沒能照顧好家人。
“小月——”
老族長語重心長道:“是你天性本善,是你在下陸的父母親人,使你如此好。海域封印,日後無法親人相見,我和你娘會翻看古籍找辦法,讓你們偶爾能看上一眼也好。”
“會有那麼一天的。”
楚月低聲說。
楚凌眉頭緊蹙。
他感受到了。
楚月的聲音,壓抑,剋制著某種洶湧恐怖又悲傷的情緒。
“會有的。”
她還在喃喃重複。
好似於某一個瞬間,丟了魂魄。
遊蕩在孤寂荒涼的大漠,又回到了身體之內。
她強扯的笑容,蒼涼且苦澀。
他們不懂。
不懂目送自己最親的人在洪荒三界最可怕的地獄安家,是一種怎樣撕心裂肺的痛楚。
而這份痛楚,不能釋放,不能叫囂,只能潛藏在心底的最深處。
“他們,是怎樣的人,可以與我們說說。”雪輓歌柔聲道。
她羨慕那一個女人,又自責自己的失職。
楚月坐在床沿,將藥瓶倒進了瓷碗裡,一勺一勺餵給新認的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