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真便宜,嘿,哥們你這個車牌是怎麼回事兒?」
沒在意稱呼從『老闆』變成『哥們』,邵青燕的注意力都放在空氣中隨著代駕師傅一開口就瀰漫過來的酒味上。
他眉頭再次皺了起來:「師傅,您是不是喝酒了?」
「沒有。」代駕連忙否認。
後視鏡中,倆人的視線短暫交匯,代駕「嗐」了一聲:「嘿嘿,晚飯的時候是喝了一點。」
邵青燕差點氣笑了:「那您路邊停一下車,我重新叫一個代駕。」
「沒事兒!這都快半夜了,酒勁早就過了。」代駕不僅沒有停車,車速還提了一些:「這條路我經常走,沒有交警,放心吧。我說哥兒們,你要不要考慮考慮把車牌賣了換一輛好點的車,我認識高價收牌的人。」
邵青燕臉沉了下來,將眼鏡重新戴上:「靠邊停車吧,我會報警…」
他的話未說完,手機就響了起來。
看著來電提醒上劉雪的名字,擔心她那邊出什麼狀況,邵青燕立刻按了接聽鍵。
「邵哥。」劉雪沒有像往日那樣必恭必敬而是喊了之前說什麼也不肯喊的稱呼:「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現在就告訴你。」
「你說。」眼睛依舊盯著駕駛位,邵青燕伸出手拍一拍代駕的肩膀示意對方停車。
「我發給你了一段影片,是關於寧經理和那個馮……」
刺耳的鳴笛聲蓋住了劉雪的聲音,邵青燕還沒來得及轉頭看向窗外,車子就因為猛烈撞擊懸空翻轉。
「邵哥?邵哥?你那邊是什麼聲音…」
邵青燕手中的電話飛了出去,他想護住後腦卻因為失重無法動作,一陣鈍痛襲來,模糊的視線慢慢染上一層紅霧,緊接著一片漆黑。
昏迷之前,邵青燕腦海里閃過寧矜恩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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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燕,青燕。」
邵青燕從山間荒僻又充滿生機的景色中回過神:「爺爺,你叫我。」
「你跟我一起去見見那些村幹部?」邵偉華。
邵青燕搖了搖頭。
高考結束的暑假,被拉到大山裡的邵青燕趁著爺爺和孫秘書去會見村支書那些人,獨自一人溜達到山上。
中午的日頭有些晃眼,他走了一會兒便停在一棵樹下。
山裡空氣雖然新鮮,但被這烈陽一熥也讓人覺得憋悶。好在借著地勢,這裡還有一絲微風能吹散他身上的汗意。
舉著手機對著遠處拍了幾張照,邵青燕的視線從鏡頭挪開看向遠處山坳間的農田。
一身火紅的莊稼漢子正站在田邊不知擺弄著什麼緊接著又消失在成片的玉米田地裡。
邵青燕的目光跟隨著偶爾從綠色玉米稈子中露出的那一抹火紅上。
腦海里不由自主地將《憫農》這首詩背了一遍。
莊稼漢子似乎是幹完了農活,站在田邊休息,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自己的注視,那人也朝這邊看來。
遙遙相望看不清彼此的容貌,邵青燕出於禮貌和對玉米種植的好奇,在對方移開視線後抬腳向山坳間走去。
「跟你媽一樣臭不要臉。」
「啊…」
「你在幹什麼?」
三道聲音同時響起,飛出去的爛泥落得到處都是。
邵青燕忍著難聞的氣味擋在面前兩人的中間,一手抓住莊稼漢揮起來的拳頭,另一隻手將男孩兒拽到自己身後。
本想著過來跟田地裡幹活的莊稼漢聊兩句,誰承想突生變故。
聽到兩人爭吵他就加快了腳步,但還是讓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孩兒被莊稼漢子潑了一身爛泥。
邵青燕低頭看了眼他身後的男孩兒:「你沒事吧。」
「沒事。」癟著嘴的男孩兒搖搖頭。
蓄滿液體的眼睛裡彷彿下一秒就會有斗大的淚珠滴落,可那眼淚卻像是凝在了眼眶上將黑白分明的眼珠襯得格外清亮。
「衣服髒了。」男孩兒。
邵青燕的視線從那雙泛紅的眼睛上移到對方身上。
白色襯衫成了花襯衫,上面粘著一塊又一塊散發著氣味的褐色爛泥。
「快點回家換一件吧。」邵青燕屏息。
「我是說大哥哥的衣服髒了,對不起。」男孩兒。
那滴淚終於『啪嗒』落在土道上緊接著又跟著落了一連串,邵青燕心底浮起一絲憐惜:「沒事兒,這又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