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程壯是被一聲哭嚎驚醒的,他從床上滾下地,拖鞋都沒穿好就往王麗秀屋裡跑。
「媽!」
「天殺的,這個天殺的。」王麗秀坐在炕上哭得直拍大腿。
「出啥事兒了,媽。」程壯。
「你爸把家裡的二百塊錢偷走了。」王麗秀。
她早上醒來看到身邊空著就下意識去翻暖氣片後面,果然藏在那裡的錢沒了。
程壯深吸一口氣:「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還把衣服拿走了。」王麗秀。
「………」程壯。
視線在屋裡轉了一圈,他沒有看到昨晚自己試過的衣服。
「兒子衣服也偷去賣,我都跟他說了今天城裡的大老闆會來選人,這挨千刀的怎麼這麼缺德啊。」
握緊拳頭,程壯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但看到他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還是扯出一個笑安慰道:「沒事兒,媽。大老闆又不是看衣服選人。等以後到了省會你掙錢了給我買更好看的衣服。」
連逗帶安慰程壯又哄了一會兒,王麗秀才勉強打起精神。
吃完早飯,她往自己頭上纏了一塊汗巾:「今天我得跟你劉嬸子去鎮上工廠洗土豆。」
家裡錢都被那混蛋玩意兒偷得差不多了,雖然去省會讀書不要學費,但既然自己也決定要跟著兒子一起去,窮家富路出門身上怎麼也得揣點。
「媽,我真要穿這個啊。」程壯扯了扯紅色老頭衫。
「穿,紅色多喜慶。趕緊點,把那條紅短褲衩也換上。」王麗秀指著炕上。
母子二人一同出門,在岔口處分開時,王麗秀摸了摸程壯腦袋:「這幾天就別下地裡了。那點活等媽回來一個人就能幹完。你該玩就玩該作就作,等到了省會想玩都沒時間。」
程壯嘴上應了一聲,可看著王麗秀遠去的背影還是扭頭往玉米地裡走。
之前發酵的牛糞還得翻一翻呢。
雖然沒能穿上新衣服,可程壯一想到王麗秀肯跟自己一起去省會就開心得想蹦高。
哼著歌掀開地上的塑膠布,怕濺到衣服上他伸長著胳膊小心翼翼用鏟子翻動發酵的牛糞,將乾結成塊的敲碎又在上面灑了點水。
八月的日頭升高,天越來越悶熱。
額頭直冒汗的程壯停下動作,視線落到遠處的樹蔭下。
那裡此時正站著一個人,烈陽穿過樹葉,斑駁的樹影打在他臉上。忽明忽暗看不清長相,只能看出對方穿著白襯衣黑褲子,差不多的打扮可比昨天的自己顯得挺拔多了。
看了好一會兒他才收回視線,將翻好的牛糞重新鋪整齊,程壯嘀咕著:「不知道臨走前能不能把這茬玉米收了。」
「大壯哥。」
身後再次傳來晦氣的聲音,程壯舉著鏟子回頭:「我說了,你再叫大壯哥我就揍…」
聲音在看到寧矜恩的瞬間戛然而止。
站在自己身後的清瘦男孩兒上身穿著一件白色襯衫,衣服對他來說似乎長了,帶著荷葉邊的袖子挽了一道。
黑色休閒褲同樣有些肥大,褲腳挽起,褲腰也用了一根皮繩紮緊。
見程壯一瞬不瞬盯著自己,寧矜恩彎起嘴角:「程二叔聽說今天有大老闆來選人,見我沒新衣服特意送來一套,好看嗎?」
程壯在認出這套衣服時腦子就懵了。
自從程老二和寧寡婦之間的勾當被王麗秀撞破,他就沒再給這個爹好臉色。
但再怎麼生氣也是自己的親爹,小時候背過自己、扛過自己。
程壯想著反正他們兩口子過不下去,還不如把王麗秀帶走,這樣就不用再看她白天裝作堅強晚上偷摸以淚洗面,也可以放他爹去找什麼『真愛與自由』。
可當看到這套衣服穿在寧矜恩身上時,他才清楚地意識到,程老二不光是跟他媽過不下去,連他這個兒子都不在乎了。
用王麗秀的話說,程老二的心已經被寧寡婦給吃了,魂也被勾走了。
程壯甚至不知道程老二是一時起意將衣服偷給寧矜恩,還是被寧寡婦吹了耳邊風後特意回家偷走的。
「……衣服大了點沒來得及改,不過樣式倒挺好看。咦,大壯哥,你咋穿這身兒,你的衣服都掉色了,老師說過『人靠衣裝』……」寧矜恩還在輕聲細語唸叨著,語氣裡帶著讓程壯噁心的得意勁兒。
身後的牛糞已經發酵了一個月,差幾天就能用了,程壯不捨得浪費。
他低下頭視線落在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