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方孝孺領教了二十下嘴巴子，嘴巴已經腫得老高。
永樂見狀，不由揶揄道：“方孝孺，你這書也是讀到狗肚子裡去了，連基本的禮義都不懂？”
方孝孺有些被打清醒了，陛下還是原來的遼王，從來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任人擺佈。
估計他今天壓根兒沒想善後交趾之事，也沒想針對御史，而是一開始就在針對自己。
可是為什麼呢？難道他又恢復了錦衣衛，知道了自己的一些事情？
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前面已經擺出殺身成仁、捨我其誰的架勢，後面只有繼續和永樂幹下去。
方孝孺旋即在心裡暗暗給自己打了一針雞血，梗著脖子道：“國有諍臣，不亡其國。”
永樂還是老風格，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也不和他死磕，迅速轉變話題：“夏吉，大家都說你是理財高手，黃福要修黃河，你能準備三百萬兩銀子嗎？”
夏吉也是方孝孺推薦給建文的削藩舊臣，前段時間方孝孺還準備推他上位，取代蹇義哩。
他這時有一種感覺，永樂開始要收拾建文舊班底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陛下，自內戰以來，國庫已經為之一空。臣無能，還請辭去尚書一職。”
永樂毫不留情地說道：“你不是辭職，是免職。後天你仍必須上朝，到時候朕會將最新旨意公佈於大朝之上。”
永樂這才露出另一邊獠牙，要吃人的那種。
他接著說道：“蜀王，國事艱難，戶部左尚書一職，你就勉為其難，幫朕分擔下來吧？”
蜀王朱椿忙不迭地答道；“臣謝陛下信任。臣今天立下軍令狀，如不能為工部籌集三百萬兩銀子，臣就把自己的家產全都捐給朝廷。”
永樂當廷豎起大拇指：“十一哥真不愧我大明親王楷模。朕再給你配一個右尚書，北榜狀元韓克忠。”
到了這個時候，傻子都明白了，永樂哪裡是在善後交趾，而是在清洗內閣。
方孝孺更沒想到，當年他和建文帝千方百計要打壓防範的親王們竟然以這種方式堂而皇之地進入了朝堂，如果讓宗室控制朝堂，哪裡還有他們這些士子官員的立錐之地？
又過了一會兒，永樂果然又宣佈，召回燕王朱高熾主持吏部，掌管人事大權。
方孝孺再也忍不住了，聲嘶力竭地吼道：“陛下，如果你真要學那闔閭，一意孤行，請將臣的頭懸在午門外，讓臣死後也能親眼看看，大明朝是怎樣毀於宗室之手的？”
不待永樂發話，新任禮部尚書、谷王朱橞馬上體現打手應有的素質來：“陛下，方孝孺一再不顧君臣之禮，咆哮朝堂，請廷杖一百。”
首輔蹇義連忙站出來勸阻：“陛下，方孝孺只是一時失心瘋。他是江南士林領袖，萬一打死了，不好向江南士子們交待啊。”
他本來當了半年縮頭烏龜，但是見雙方鬥得越來越厲害，再鬥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只好出來和稀泥。
這時永樂好像沒聽到似的，只是淡淡地說了聲“散朝”，再次飄然而去。
“陛下請留步，臣都察院兵科給事中楊溥，有事要奏。”
永樂剛出殿門，一名無名小吏從後面追了出來，攔住了永樂。
永樂身邊的海膽是認識他的，就是那天晚上皇帝與之深談至半夜的人，並沒有上前阻攔。
這楊溥和前面永樂突擊提拔的楊寓、楊榮在歷史上合稱“三楊”，都有宰相之才。
自從永樂從蹇義那裡聽說方孝孺還在結黨營私、操縱朝堂之後，他也沒閒著，除了逛秦淮河、陪老婆外，又在內閣以外悄悄發掘新的力量。
憑著對歷史的記憶，他很快地找到了三楊，楊寓和楊榮都令他比較滿意，確實有些才幹，還沒有被朝風帶壞。
讓他沒想到的是，楊溥出場在“三楊”之中最晚，但是最給力，又給他帶來了幾個來自都察院的幫手。
他們手裡掌握著對付方孝孺最猛的黑料。
永樂三天前召見楊溥時，還計劃在這次小朝上先用這些黑料收拾方孝孺的。
但是和方孝孺鬥著鬥著，他突然感覺到，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這個黑料還得放在更為關鍵的時刻，像迫擊炮彈一樣，不求把方孝孺一夥轟得外焦裡嫩，最好把他們肚子的髒東西都炸出來，讓世人和朝臣們都看看，江南士林領袖到底是什麼貨色。
於是他對果斷對楊溥做了個禁言的手勢。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