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三桌。圍著小圓桌的人靠得很近,大家都咬著耳朵低聲交談調笑,聲音很輕,恰好被輕柔的爵士女聲蓋住。
吧檯後只有一個酒保,在蘇雪青坐下同時,他遞過來一張點單。
蘇雪青翻過點單另一面:“一個海鮮意粉……”
他還要再點,酒保打斷他:“先生,今天沒有意粉了。”
“芝士雞肉卷呢?”
“雞肉卷也沒有,只有喝的和零食。”
“才這個點,意粉和肉卷都賣完了?”蘇雪青不信,“我看也沒幾個人。”
“材料都還有,廚房那人今天不在,做不了。”
見客人眉頭緊鎖,酒保又解釋了一句:“這不過節嘛,他請假去陪女朋友了,真是不好意思。”
蘇雪青瞅著他:“你幫我隨便做點吧。”
“我是調酒師。”
“……”
蘇雪青頓時一陣火大,倒不是對這個調酒師的,而是今天簡直是老天在和他作對,這年末最後一天,卻沒有一件順心的事。
他負氣翻過點單:“來杯傑克丹尼。”
棕黃色的液體倒進方杯,酒保兩根手指把酒杯推到他跟前。蘇雪青端起就猛喝了一口,熱辣的酒精入喉,心頭的鬱悶卻並沒有好一些。
一杯酒幾口喝完,他敲敲桌面:“再來一杯。”
酒保給他把酒續上:“要來點清口的零食小吃嗎?”
蘇雪青擺了擺手。
兩小杯酒灌進空空的肚子,腦子比平時更快開始發沉。
他翻開手機,最近的通訊錄全部都來自邵庭,是前幾天邵庭求和,以及這兩天剛和好,兩人熱絡的聯絡。他快速劃過和邵庭的通話,後面是父母、蘇青揚、學校的同事、學生……還有高毅。
高毅,這個躺在他通訊錄裡,卻是個他交際圈外的人。
沉默寡言的男人,卻在他醉酒後仔細照看他,會向他笨拙示好,知道他的同性戀身份,也不迴避……
酒精衝亂了蘇雪青的腦袋,他按下了這個電話。
高毅獨自坐在沙發上看元旦晚會,沒看多會兒就打起了呵欠。
他起身去了臥室,彎腰在電腦桌下摸索一會兒,便快速拆開機箱,掏出他藏在裡邊的煙盒。他只抽出一支,把剩下的又放了回去。
家裡裡裡外外都是餘曼麗在打掃整理,唯獨電腦她不會用,更不會想起來拆開機箱。
坐回沙發,高毅深吸一口,菸頭亮得快要燒起來,一口氣吸掉快三分之一。兩團灰霧從他鼻孔噴出,他整個人都洩了勁兒,歪在沙發上,繼續看甚是無聊的晚會。
今天餘曼麗去上整班,從早上九點半一直上到晚上九點半,整整十二個小時。這種整班,明天還有一天。
高毅難得元旦這兩天休息,他原本打算的是一家人一起好好過個節,出去玩一玩,但餘曼麗惦記著假期雙倍工資,堅決要去上班。今天白天,只有他帶著高雅歌去了遊樂園。
天冷,高毅原本打算帶女兒去博物館參觀,但孩子堅持要去遊樂園。到了才發現,多的是和這丫頭一樣不怕冷的人。這日子裡,遊樂園竟然也是到處排隊。專案沒玩上幾個,他就這樣替女兒排了一整天,傍晚他倆在園區裡吃了個公主套餐。
孩子玩得瘋,吃飽了飯,上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到家叫也叫不起。高毅只好一路把她抱回來,放床上簡單擦了臉腳就讓她睡了。
他折騰一天也有些睏乏,但想著一會兒還要去接餘曼麗下班,勉強支起眼皮撐著。
抽完煙,覺得嘴巴乾澀,想起自己藏在工具櫃的半瓶燒酒。他撅著屁股在陽臺角落的櫃子裡摸索良久,什麼都沒摸到。看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餘曼麗給他收拾了。
餘曼麗向來視菸酒為仇敵,高毅想,也許是因為她那個吃喝抽賭一應俱全的爹。他站起來,拍拍膝蓋,一臉寡淡,又坐回沙發。
這時電話響起,看到來電顯示,高毅一時有點難以置信。
電話響了五六聲,他才接起來:“蘇老師?”
“是我。”
“這會兒要用車?”
“不用……不是叫車。”
“……”
“……”
“你……有空嗎?”
儘管電話裡的聲音很鎮定,高毅還是能聽出一點微妙的不同。就像那晚蘇雪青醉酒打電話讓去接,他的聲音也很鎮定清醒,但實際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
“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