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日常穿戴,都有很多是邵庭自作主張買的,他都沒拿。
躺進浴缸,熱水包裹全身,洗淨了身上汗水的黏著感和雨水的冷澀感。他看著落地窗外城市矗立的高樓,和那些窗戶裡星星點點的燈光,然後是映在玻璃上的自己。
房子的燈光很亮,浴室裡的物品都分毫畢現,入眼最多的就是陶瓷的白。無暇的純白泛著冷冷的白光。而他想的卻是那家髒兮兮的廉價酒店,和酒店裡同樣廉價的套子、香菸和礦泉水。
他和一個同樣“廉價”男人在那樣的地方糾纏、喘息,像野獸一樣忘我交纏,甚至開始前連澡都沒有洗。
蘇雪青將自己滑入浴缸,仰面淹沒在水裡,閉眼就好像又重溫剛才的一切。
高毅的氣味兒他很喜歡,不是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兒,是他呼吸間雄性的荷爾蒙的味道,一呼一吸都泛著欲的味道。
和他那樣濃重的雄性氣息不同,他做的過程溫柔到了溫吞。蘇雪青能夠感覺到,他是用對待女人的方式對待自己。這感覺奇怪又膩歪,好在他的時間和尺寸能夠彌補這點小小的不足。
兩次還是三次?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瘋狂過了,也沒有這樣滿足過了。好像回到了二十來歲的時候,那種放肆和無所顧忌。但身體仍然是三十來歲的身體,剛剛快散架的骨頭現在才格外痠痛。
憋氣到了極限,蘇雪青猛地從水裡起身。
他真的瘋了。
又好像身心都在渴望這種瘋狂。
一週時間,邵庭火急火燎挑著把重要的事情全部處理完,趕著回了家。
開啟家門發現蘇雪青不在,進到書房一看,東西都沒了。他猜到蘇雪青會搬走,然而看到這景象,仍氣不打一處來,一腳踢倒了門口的落地燈。再去臥室,發現他的衣服都還在,又樂觀地想,東西沒有全部拿走,是不是他心裡也還留有餘地。
邵庭洗了澡,颳了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連日沒日沒夜的工作讓他臉色不太好,目光往下,肚子上開始有了贅肉。
已經不比二十來歲的時候,每天大吃大喝也不見胖,玩個通宵還能抱著蘇雪青大幹兩場。他吸氣,把肚子收了收,還不算糟糕到無法挽救的地步,以後少喝酒多鍛鍊,儘量保持住身材。
邊穿衣服邊苦笑,要是換成其他人,他何至於此。找個小明星小模特的,以色侍人也是別人侍他,管他三十歲還是五十歲、肚子大還是肚子小。
偏偏是蘇雪青,他累死累活奮鬥成了“成功人士”,到頭來還要用外表來討對方的歡心。
不愛他了,這種話大概也只有蘇雪青說得出來。別人絞盡腦汁也想夠上的優越生活,他一句分手就全拋棄了,也只有蘇雪青做得出來。
他就沒見過比蘇雪青更傲慢的人,但也沒見過比他更純粹的。這樣的人,越是在名利場上涉足得深,就越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在邵庭那樣的人眼裡,所有人都有他自己的價格,人格、尊嚴、身體、愛情統統都有價格,能否得到只關於是否願意支付那價格。唯有蘇雪青獨立於這套評價體系外,所以他是無價的。
他痴迷於蘇雪青的這一點,又正因如此,他永遠無法一勞永逸地得到對方全部的愛,他必須得不斷地討對方的歡心。
討人歡心這種事花時間花精力,早年是個窮小子的時候很容易,對現在的邵庭來說,他偏偏最缺的就是時間和精力。說實話,他挺煩這樣永遠都在追逐的路上,可對方是蘇雪青,他又能想通,又能說服自己這樣做。
蘇雪青週日一大早開門,邵庭衣冠楚楚站在門外,手裡是大捧玫瑰。
見著人,他沒有責備對方為什麼招呼不打就搬走,反而笑著看他,眼裡有些傷感情緒。
“不讓我進去麼?”
蘇雪青無奈,往屋裡退了兩步。
“這裡還和我們以前住的時候一樣,你姐沒有重新裝修過?”
“蘇青揚沒有回來住過。”
邵庭拿著花,自顧自去到儲物間,挑了個最大的玻璃花瓶。盛滿鮮花的花瓶就放在蘇雪青辦公桌的一角。
“吃早飯了嗎?”邵庭說著往廚房走。
他們曾一起在這裡住了兩三年,邵庭對這裡的一切和他一樣熟悉。他拉開冰箱門:“還沒吃吧,我也沒吃。”
搜完整個冰箱,只在保鮮室裡找到幾枚雞蛋。他把幾顆雞蛋全拿了出來:“這麼大個冰箱,就幾個蛋,你搬出來也得好好照顧自己。”
蘇雪青冷眼看著邵庭做這一切:“我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