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時間內,元軍的攻勢忽然停了。
斜坡下艱難爬坡的元軍,拽著還沒死透,還在哀嚎的同伴,如潮水一般退去。只在白色的雪地上,留下血色的痕跡。
“韃子要幹什麼?”李景隆擦了下頭上的汗水,下意識的問道。
下一秒,答案出現了。
於此同時無論是李景隆還是高處的明軍,都異口同聲的開口大罵,“直娘賊!”
元軍的陣地中,數十個滿身傷痕頭髮散亂的明軍,像是被拽牲口一樣拽到了兩軍之間。
明軍和元軍已經交戰十數日,在最後的反擊中,明軍佔據上風,但是最開始北元圍困燕王朱棣的時候,卻沒少抓到突圍報信的明軍斥候,而且隨後的大戰之中,一直處在下風的明軍,有不少人都落在了韃子手裡。
而此刻被拽出來的,正是明軍被元軍俘虜計程車卒們。甚至有的,就是李景隆軍中被派出去尋找木柴計程車卒。
他們身上傷痕累累,面容幾乎腫脹得辨認不出來,身上的戰甲和戰襖變成了棉絮,跌跌撞撞的走著,摔倒之後馬上又被元軍的鞭子抽打,翻滾著站起身,繼續艱難前行。
“直娘賊!遭娘瘟的!”李景隆已經猜到了對方要幹什麼,氣得牙關作響,面目猙獰。
“老二!老二!”
忽然,明軍的陣地中爆發處幾聲驚呼,一個漢子抄刀就要下去拼命,他身邊幾個袍澤費盡全力都拽不住。
“景隆耳邊說道,“要下去拼命的,是他親大哥!”
這時,明軍陣地長長的斜坡脖子上。
明軍陣地中,鴉雀無聲,只有風吹大旗響。
依稀的,還有壓抑的被堵住的絕望的吶喊。
“老二!老二!老二!”
一騎元將縱馬來到斜坡下,先是看了看山坡上柳根堡最高處,明軍黑洞洞的炮口,而後又看看明軍的陣地,大聲開口。
“曹國公,你讓出條路來!”
軍陣之中的李景隆,抿著嘴唇默不作聲。
那說話的元將一擺手,寒風中冷冽的刀光揮舞。
根本沒有任何聲音,只是刀光閃了一下,而後殷紅的鮮血噴湧而出,幾顆人頭蹦蹦跳跳在雪地上翻滾,瞳孔中還殘存著的最後那絲色彩,在見到自己倒下的軀幹後,也黯然消失。
“你讓不讓路?”那元將又在大聲吶喊。
“日你娘,不讓!”李景隆大聲嘶吼,“有本事真刀真槍的上來,陣前殺俘,算算什麼好漢?”說著,又咬牙,眼神如刀,恨恨的大聲道,“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嚇住我們了?你殺吧,你殺一個,回頭我李某人,百倍償之!”
“哼!”那元將又冷笑一下,再次揮手。
但這一次,落下的不是人頭。
噗嗤,血光沖天,斷臂高高的飛起!
啊!幾個明軍俘虜撕心裂肺的捂著斷臂,在雪地中哀嚎翻滾。他們的慘叫,刺破天穹,刺破了每個人的心。
山上的明軍,緊緊握著手中的兵器。有人恨得咬碎了牙,有人虎目含淚。
“這樣的俘虜,我們軍中還有上千人!”
元將縱馬在山坡下緩緩行進,來回踱步。他說的沒錯,這樣的俘虜他們抓了很多。在他們寇關黃榆溝長城衛所的時候,就抓了許多。
後來,還有遼王朱植的部下,還有朱棣的。後來儘管他們被明軍包圍,狼狽撤退的時候,他們也不曾丟下這些俘虜。
因為他們知道,這些明軍,有用。
“久聞曹國公仁義無雙,愛兵如子。只要你讓開路,這些俘虜我們雙手放還。但若是不讓,我們就當著你的面,把這些人折磨至死。而且等我大軍破陣之後,你們也是如此。定要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娘賊!”
“日你娘!”
“你狗日的上來!”
明軍陣地中,驟然爆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怒罵。
而主帥李景隆,則是默不作聲,只是在腦中回想著當年父親的話。
“北元軍最是兇殘,攻城時喜歡以百姓為肉盾。兩軍交戰時,常在陣前殺人,擾亂軍心!”
“但他們也是愚蠢的,陣前殺人加上恫嚇這一招,他們遇上別人或許管用。但是遇到咱們,就不靈了!”
短短時間內,元軍的攻勢忽然停了。
斜坡下艱難爬坡的元軍,拽著還沒死透,還在哀嚎的同伴,如潮水一般退去。只在白色的雪地上,留下血色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