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獄後,他幾乎沒天沒日的幹活。工地他也待過,碼頭他也跑過,沒有學歷又有犯罪經歷的他,除了體力活也找不到其它工作。想做生意苦於沒有成本,想繼續原來的學業更成了不可能的夢想。餛飩攤──這小小方寸之地竟成了他唯一的立足之處!可笑的是,就算是這個小小的餛飩攤,也是他和城管鬥來鬥去努力不懈的結果。為了讓弟弟弓武能學門手藝,為了讓身體垮掉的爺爺能喘口氣,最終,他辭掉了所有活計,回到了餛飩攤前。一天少則倒貼,多則三、五十塊的盈利,累積下來一個月的收入不過千元。就是這樣,他一邊還錢,一邊供弟妹讀書,還供奉著爺爺的醫藥費,竟也把這個家給撐下來。七年下來,弓家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已經風平浪靜,但弓長知道在這表面的風平浪靜之下,弓家早已種下一顆顆不安的種子,可他又能怎麼辦?除了每日祈求能平安的把生活過下去,他也想不出其它可以改善家庭環境的辦法。經過多年的現實生活折磨,他早已不再幻想自己能成為風雲人物,能在中國的歷史上留下一筆,更不會不切實際地做一些一夜暴富的美夢。夢,果然還是適合孩子去做。像他,他就是這樣一個市井小民而已,為了生活而生活,也只能為了生活而生活。像他們這樣的家庭在中國太多太多。甚至只是拾寶街,又有幾家是真正平安和樂?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同院子的劉家獨生子結婚五年,生出來的卻是一個弱智兒,把孩子送走,另外領養了一個小女孩,夫婦倆沒少吵過架。五十一中教數學的陳老師就住在攤子後面的舊樓上,老婆是天生的瞎子,孩子生下來沒兩個月就被人偷走了,現在只剩下老夫婦兩個互相扶持度日。還有賣菜的老王,兒子混流氓,搞大高中女生的肚子被人家家裡打上門,賠了十多萬才算了事。靠地保生活的李家,女兒現在在外面做坐檯小姐,每天被人指著脊樑骨罵,還不照樣過他們的日子……這就是現實的生活。他弓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溫飽足夠,弟妹懂事,祖父母都在,他也健健康康。那他還有什麼好怨天尤人的?但就因為自己有夢卻無法實現,他也更加珍惜弟妹的夢想。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弓武和弓音能生活的無憂無慮,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也許暫時沒有能力把妹妹送出國深造,但至少他能阻止讓妹妹嫁給不想嫁的人。「是小音那丫頭跟你說的?」弓奶奶坐在床上臉色非常難看。弓長拖了一張凳子在大床邊坐下,搖搖頭。「那丫頭跑去跟你告狀,說我包辦婚姻?」弓奶奶似沒看見弓長的否定。「不是。是有人在吃餛飩的時候,跟我提起來妳正在給小音找物件,所以過來問問。」弓長神色平靜地回答。「問什麼?我還能害她不成!我做哪件事不是為了這個家好?如果不是我,這個家不早就散了!你老子、娘都不是東西!「尤其是你媽!當年如果不是她把我推倒,我又怎麼會弄得全身是病,三天兩頭要往醫院跑!如果不是她把那個清朝花瓶砸了,就算賣也能賣個萬把塊!」「奶奶……」「你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你說你媽把我害得多慘!這個家都給她害死了!那種時候她竟然還敢不吱聲不吱氣地跑掉!「我看啊,小音那丫頭跟你媽是一個德性!看看當初她把你害的,如果不是她像你媽一樣愛打扮,如果不是她晚上跑出去玩,紀大頭會找上她嗎?出了事倒好全讓你這個做哥的背了!你當年考上的可是北京大學啊!就這樣沒了!」「奶奶!」「你看她上的什麼藝術大學?我看是吃錢的學校還差不多!竟然還想往下上,她當她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還是怎麼的!好啊,她想上可以啊,別讓家裡供啊!我退休金可不願花在這種地方!「大子,你也不能老由著她,小武都出來工作幾年了,她呢?我給她找個人一個是為她好,一個也是為了這個家好!「那家男人家裡可厚實了,知道麼,就是菜市場裡面那個賣魚的,前幾年不是說他承包了什麼漁場麼,現在啊,可有錢了!你知道的啊,就是那個姓胡的。「如果小音那丫頭能嫁過去,我看你那餛飩攤也不用擺了,跟你妹夫承包漁場也是好的嘛,你說是不是?」弓奶奶的算盤打得精又精,想到以後的好日子臉上也見笑容。弓長抑下心煩心躁,儘量讓自己平聲靜氣地說道:「奶奶,那些事都是老生常談,妳就別再提了,尤其不要在小音面前提。「我跟妳說過很多次,那件事不能怪小音,那天晚上她也不是跑出來玩,她是來幫我收攤。碰到紀大頭算她倒黴,也算我弓長該有這一劫。小音沒事就是好的,如果她一個女孩出了什麼事,那才是最糟糕的!「現在我們家中就小音最有出息,他們教授還想培養她出國深造呢,但小音懂事,知道出國花錢提都沒跟家裡提,如果不是小武告訴我,我